晏鹤川先是自己碰了冷水的水温,凉得他眉头一皱,担忧地看了眼怀里的人。
而安歌却是从他怀里下来后,想都没想就自己踏入了冷池:“太医来了,王兄先回吧。”
她声音轻缓,带着一点疏离和难以言喻的憋闷。
晏鹤川无声退到了屏障之外,并未出房门,而是落座在了外屋。
江晚棠进屋时,只觉那方倚着头愁容不展的晏鹤川,气息森冷得吓人。
连忙行完礼,朝着冷池走去。
安歌浑身都浸泡在其中,只余一颗脑袋浮在水面。
她闭着眼,身上的灼热消减了几分,可脸颊的燥热并未消减分毫,脑袋里却满是与他亲近的画面。
在悸动之中,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憋闷。
一想到他说的荒唐,心里就像被人扎了无数的针,看不到创伤,却有着无数细小的孔,硬生生地发着疼,一下又一下。
疼得她几乎要窒息。
衣衫不整地躺在最喜欢的人的怀里,索求着他的怜爱……
这人还是她的王兄。
他说的没有错,确实是一件极其荒唐的事。
她有些自嘲地想笑,却怎么也扯不动唇角。
她日后如何面对他,如何在这地方待下去……
直至听见江晚棠的声音,安歌才从水中浮出一些,将手臂搁置到了冷池边。
她一身衣裳已然湿透。
江晚棠朝安歌行完礼后,将提着的药箱放在一旁,跪坐在地,伸手去把了她的脉搏。
安歌衣裳本就松散着,此刻浸了水更是紧紧贴着肌肤。
她皮肤白,使得她肩头上、锁骨处,烙下的那些不算重的痕迹尤为醒目,可清晰地落入江晚棠的眼里。
江晚棠心中大抵明了,虽不知何人所为,却是无声地在心里叹了气。
眸中带着怜惜,声音也更柔和了些:“殿下,可容臣看看您的舌苔?”
安歌点了头。
江晚棠待看过后,一颗心才算放下,她舒了口气:“午后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安歌摇了摇头。
“那……可碰过什么东西?”江晚棠接着问。
安歌神色怅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随后一顿:“只参加了琴艺考核,抚了琴。”
江晚棠让她将两只手都伸出来,于是瞧见了她左手上的伤痕,眉心一拧:“是在琴弦上抹了同欢散。”
“怕是吃食里也给殿下下了,好在您自午后便未曾吃过东西,否则可就不是泡冷池或针灸可解了。”江晚棠神色沉沉。
她一边解释一边从一旁开了药箱拿了针囊:“同欢散可叫人入情欲无法自拔,皆需男女欢好可解,只中其一可施针调理经脉,辅以冷水灭体内的热意。待臣为殿下施针,这不适之感就会消失了。”
安歌听完她的一番话,眸色沉了下来,不禁也握紧了拳头。
书院之中,何人与她结怨如此之深?巴不得以这样龌龊的手段置她于死地?
且,对方还知道以阿音姐姐的线索为饵……
除了何轻然,安歌想不到别人了。
待江晚棠施完针退下后,已然到了子时。
今日为了忍着同欢散发作的毒效,已然耗费了她大多的气力。
解完毒,安歌整个人几乎都松垮了下来,连走出池子的气力都懒得使出了,索性疲累地靠在冷池边阖眼歇着。
身子也已在池中泡了多时,甚至都察觉不到冷意了。
直到阿镜进来,轻声唤了她:“殿下……奴婢伺候殿下更衣。”
阿镜眼里满是心疼:“都怪奴婢,就该在您传信时就立刻进去寻您的……”
安歌抬起那惺忪的眼帘,强牵扯起一抹笑:“傻阿镜,这怎能怪你呢?”
安歌情绪低落,除了被人算计的一点愤懑,更多的是因察觉到晏鹤川对她并无情爱之意。
毒解了,反而使得心里的落空与那时不时就揪心的疼越发的强烈。
她在阿镜的搀扶下上岸,将一身湿漉漉的衣裳换下,换上了新的里衣。
待安歌走出里间时,一眼便瞧见了那坐在靠墙边的矮榻上的晏鹤川。
她心口憋闷,本能地想避开他,于是在他望向自己时,迅速退回了屏障后。
阿镜不明所以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家主子一瞧见王爷,神色就阴沉沉的,心里难免一阵不安,这是……吵架了还是……
一想到殿下方才身上那些轻微的痕迹,难道是……是王爷……做的?
阿镜意识到时,心里一惊,担忧地想去唤安歌,就见晏鹤川走来,抬手便示意阿镜噤声退下。
安歌余光瞧见阿镜离开,刚要出声喊住她,眼前的视野便被晏鹤川高大的身影遮挡。
她抿着唇,不想再同他多言,也不想与他独处,愤怒委屈通通涌上心头。
油然而生的,还有此刻清醒着,清楚地知晓了自己方才对着他极其失态地都做了些什么的窘迫。
她双手紧紧攥着身侧的衣裙,意识到自己只穿着里衣,又连忙去衣桁上扯下披风罩住,神色躲闪地想绕过他走开。
他却是跟上,立刻挡在她的身前。
走哪挡哪。
安歌咬着牙,心底里那一阵藏了许久的情绪隐隐要发作,一抬头,便落入他那一双带着自责和愧意的眼眸。
她泄了气,垂下眼帘。
在他伸手刚要碰到她时,她抿着唇往后退了一步,声音疏离:“王兄回去吧。”
他见她褪去绯红的脸色反而苍白极了,心中一紧。
他手中落了空,也只固执地上前,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拦腰抱起:“本王不放心你。”
安歌抵触地想下去,却被他强有力地抱着走入暗门回了房。
被稳稳地放回床榻上后,她立刻钻身进了被窝里,将整个人裹起,背对着他。
是因察觉心里那股莫名生起的憋闷劲,想冲着他发火,却又自觉理亏。
主动的是她,逼迫他不得已破了分寸行越界之举的也是她。
他只不过觉得荒唐而已他有什么错。
可正因如此,安歌才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生怕自己喜欢他的心思被他知晓,也会成了见不得光的。
偏偏还都同他做了那样亲近的事。
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却又不敢哭出声,只能逃避。
少女情动时头一次全心全意地喜欢上一个人,还是她在世上唯一的家人。
喜欢落了空,她此刻越想,一颗心越是生生揪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