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哪里来得及看身后人的神情,一路几乎是狂奔回了自己的扶光院。
心中一边骂着自己怎么一点都不争气!
这有什么!这有什么!
迅速地掩上了门,安歌靠在门上,捧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望着屋内跳跃的灯火,企图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脑中一遍遍地挣扎着。
她也太不镇静了!
不就是要叫他知道吗?他接近她,那不是正合她意?她为什么要躲!为什么要逃!
安歌欲哭无泪地垂坐在地,回头别连晏鹤川的人都还没拿下,自己三天两头的怪异行为倒叫晏鹤川以为她也犯了什么疯病才好——
而书房里的晏鹤川,彼时正专注于她脑袋上的伤,倒是未察觉她红透的耳根。
只是看着她那逃跑的背影有些疑惑,不知这家伙这脑袋瓜里到底装着什么,许是又想到什么紧要的事,急匆匆的,这才说走就走。
安歌翌日唤了何沛然来府上,晏鹤川去忙工部尚书茅肖贪墨一事,不在府中,托陆清将原先的杜鹃花手帕送回。
安歌与何沛然在扶光院里,一边品着茶一边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何沛然只一比对,便知这东西出自两人之手。
“用线的习惯也不同,针脚也有细微的区别,但大致上像是师从一人所绣的,绣法上所差无几。”何沛然将两条帕子分别对着阳光,“还有啊,这一条看着较旧,且用的丝线皆是上品!你看,这线阳光一照,还带着流光呢!”
安歌接过一看,果不其然。
这一条是叶书荣府上的。
将两条帕子收好后,安歌从摇椅上坐起了身:“话说……你以往,可有见过叶书荣带着什么女子在身边吗?”
“我以往从何翰口中听过,什么镇北侯将一名从连郡带回来的女子宠上天,那名女子常居于他的宅院内,身体好像不太好?也未曾出来见过人。平定战乱的将军嘛,血气方刚的,府上有个女子也不足为奇,大家也未太将此事当回事,甚至鲜少有人知道。”何沛然口中慢悠悠地嚼着那饴糖,一边侧过头来看她,“可是——与秦娘子之事有关?”
安歌点点头:“我也只是猜测……但现下看,这帕子应是那女子之物了。”
何沛然若有所思,随后道:“不过这两条帕子,皆是以连绣的绣法刺绣而成,想来是连郡人所绣不假。”
安歌此前就已确定秦徽音之死与叶书荣脱不了干系,可其间因果,她也势必要弄个清楚明白,不能任她的阿音姐姐不明不白地枉死京中。
安歌将结果告知陆清,让他带回廷振司,方便众人接着调查。
随后躺回了摇椅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同何沛然问起:“还未问你,武定伯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我猜是他为攀附叶家用尽手段,擅自知晓了太多不该他知晓的事,引来叶书荣忌惮,对他下了先手。”何沛然仿佛提及的只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语气情绪皆无任何波澜。
今日的天有所回暖,午后的阳光暖暖洒在院中躺在摇椅上的两人身上。
何沛然倏然笑了起来:“这样的日子,以前我可不敢想,自在地在这躺着晒太阳……你说这镇北侯,也算干了件好事,回头何翰烂命不长,也省得我来担这弑父之罪。”
安歌双手枕在脑后,应着她的话,有些感慨地闭着眼,面朝着蓝天:“以往我更是不敢想,来绍京,当公主,在这院里晒太阳……从前这对我来说可是几乎虚无缥缈的。”
末了,她又想起了秦徽音,“若是阿音姐姐还在就好了,她一定也会喜欢我在京中认识到的你们这些朋友。”
“是啊~兴许还有许多话可聊,毕竟,我们……都有一个杀千刀的父亲。”何轻然用着那轻快的语气刻意调侃。
安歌也跟着笑笑。
静了不到须臾,就见许内官被人扶着小跑着赶来:“哎呦小殿下诶!”
“怎么啦许内官?”安歌坐起望向他。
“这太后娘娘,派人来传您入宫觐见,说是,陪她赏赏花。”
许内官面露急色。
安歌神色一僵,她平日里也不待见她啊,也从不与她见面有过多交集,今日这是打的哪门子馊主意。
且不说现下还在正月里,春花都没开出几朵来……她俩有这么好吗?能在一处赏花?
何沛然有些担忧:“她不会做着什么局吧?怎无缘无故召你入宫?不去能成吗?”
是不成的。
此前刚回京时,未曾入宫拜见,朝臣多有微词,觉得她目无尊长,尚可以养伤一事盖过。
可如今每日生龙活虎地在廷振司与崇明王府间往来,这京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再说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会有人相信。
唤着阿镜给自己梳妆打扮,换上一袭明黄色的宫装,锦绣罗裙的裙摆上金丝线绣有祥云与凤羽,腰间坠上鎏金流苏,头发高绾成髻,戴上凤钗珠宝,准备入宫之时,还不忘将晏鹤川送给她的匕首藏在袖中。
安歌刻意穿得隆重以示自己长公主的身份。
这叶太后,平日就对她这身份忌惮万分,既然主动相邀,她便不能妄自菲薄,叫这杀父仇人小瞧了去。
阿镜随侍在安歌左右,二人随着引路的嬷嬷一路到了御花园。
叶太后手中牵着幼帝,正引着他看着那院中种的红梅。
面上带着慈母和蔼的笑,温声细语地与他念着诗词。
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和乐场面。
安歌出声道:“恪宁,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幼帝转过身来,瞧见安歌时,眼底隐隐燃了一抹带着希望的光,可却在身侧女人握紧他的手时,那抹光便转瞬即逝。
叶太后故作温婉地朝她招手:“来,本宫今日唤你来,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她朝身侧的几位宫人眼神示意了下。
待安歌走近时,便见他们手中各自徐徐展开了一幅幅画卷。
画卷上绘着的,是不同模样的青年男子。
安歌瞬间知晓了叶太后的用意,却是故作愚钝地出声问着:“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