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由纯粹奥术能量构成的探查光球,如同一颗白色的小太阳,带着法师冰冷的意志,撕裂了桥底深沉的黑暗。
光芒所及之处,浑浊的河水瞬间变得通透,水下奔涌的暗流、纠缠的水草,甚至是一条受惊的黑鱼,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光球继续下坠。
再往下半尺,就能照亮那几根刚刚被安放了“小甜点”的核心承重柱。
再过一秒,就能捕捉到那些正拼命向远处逃窜的、水中的黑色鬼影。
桥顶塔楼上,那名战斗法师的嘴角已经勾起了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已经感知到了水下那几股陌生的、充满力量的生命气息。
抓到你们了,肮脏的老鼠。
然而,就在光球即将触及目标区域的前一刹那。
时间,仿佛被凝固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火光冲天的爆炸。
一连串沉闷得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令人心悸的“咚…咚咚…”声,毫无征兆地从河床最深处传来。
那声音像是远古巨兽在水下擂响了战鼓,穿透了喧嚣的水流,直接作用于每一个人的胸腔,让人的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正急速下坠的探查光球,在接触到那股震波的瞬间,猛地一颤,内部稳定的奥术结构被瞬间扰乱,发出一声轻微的“啵”声,如同一个肥皂泡般,悄无声息地碎裂、湮灭,化作无数消散的光点。
塔楼上的法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神术反噬带来的刺痛感,让他猛地捂住了胸口,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怎么可能?
那是什么力量?
不等他想明白,脚下整座巍峨的石桥,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那不是寻常的晃动,而是一种发自骨髓的、即将散架般的剧烈痉挛。
桥面上的联军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晃得东倒西歪,战马发出惊恐的嘶鸣,几辆停在桥中央的辎重马车甚至被直接掀翻。
“怎么回事?!”
“地震了吗?”
“桥……桥在晃!”
惊慌失措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守军中蔓延。
守备队长还想下令稳住阵脚,但下一秒,他脚下的桥面,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一道蛛网般的巨大裂缝,毫无征兆地从桥体中央出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四周疯狂蔓延。
没有火焰,没有浓烟。
只有岩石与钢铁在结构被破坏时的无声悲鸣。
这种未知而诡异的崩坏,比任何看得见的攻击都更加令人恐惧。
紧接着,伴随着岩石被彻底撕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巨响,位于河道中央、承受了超过七成桥体重量的第三和第五根核心承重柱,率先宣告了它们的死刑。
它们没有被炸得粉碎,而是在那股来自内部的、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作用下,从中断裂,崩解。
失去了核心支撑的桥体,终于发出了一声最后的、响彻云霄的绝望哀鸣。
长达数百米的雄伟桥面,如同一根被巨人从中间硬生生掰断的饼干。
巨大的拱形结构轰然断裂、下陷。
巨大的石块、扭曲的钢筋、倾覆的马车,以及桥面上那数百名还在惊恐尖叫的联军士兵,就像被倒进沸水锅里的饺子,一股脑地坠入了下方奔腾咆哮的滔滔黑水之中。
一些士兵甚至还保持着举起武器的姿势,就在坠落的过程中,被另一块山岳般砸下的桥体巨石,连人带甲一起拍成了肉泥。
绝望的呼喊声、垂死的惨叫声、重物砸入水中的轰鸣声,交织成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但这乐章是如此短暂。
因为崩塌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大。
失去中央部分的桥体,连锁反应被触发,两侧的桥面也开始节节断裂。
在岸边营寨里无数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这座象征着帝国工程伟力、被誉为“永不陷落”的黑水河大桥,在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彻底解体,分崩离析。
奔腾的河水吞噬了所有残骸。
曾经的天堑,再度变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幸存的联军军官目瞪口呆地站在桥头,看着眼前那奔腾咆哮的断口,和对岸遥不可及的土地,浑身冰凉,仿佛连灵魂都被抽走了。
许久,他才用一种梦呓般的、不成调的声音,喃喃自语:
“天……塌下来了。”
而在下游数里外的一处山坡上,刚刚从冰冷河水中爬上岸的“战狼”特遣队,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水汽蒸腾,每个人都冻得嘴唇发紫,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他们看着那座雄伟的大桥在视野中消失,看着那条维系着十万大军的生命线被彻底斩断。
牛头人雷克斯粗重地喘着气,甩了甩头上湿漉漉的毛发。
脸上没有任何成功的喜悦,那双铜铃般的牛眼里,依旧是深不见底的、猎食者般的冰冷。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已经变成死亡地狱的河流,然后猛地转过身,扛起那柄巨大的战斧。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只用嘶哑的嗓音,对着身后同样沉默的队员们,下达了新的命令。
“下一个目标,金叶镇。”
三百个黑色的影子,没有回头,头也不回地奔向了更深沉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