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还在往下坠。
陈默撑着膝盖站起来,嘴里有股铁锈味。他吐掉咬烂的笔帽碎片,右手扶住苏红袖的肩膀借力,两人背靠背站着,呼吸都压得很低。
头顶血月没散,井口那道红光却已经熄了。可地底的动静还在,像有东西在岩层里爬行,越来越近。
“刚才那些人……”苏红袖喘了口气,“全都盯着我们。”
“不只是他们。”陈默眯起右眼,视野边缘还残留着系统提示的残影,“是整个荒漠的序列者,都被那个信号连上了。”
他抬起左手,那截从工程师投影那里接住的数据线还缠在指间。金属表面微微发烫,像是刚通完电流。
风卷着沙打在脸上,远处机械蜘蛛群的信号没有消失,反而更清晰了。三百米深度,正在往两百米逼近,路线还是环形包围。
“它们要合围。”他说。
苏红袖没说话,只是把唐刀从结界中央拔了出来。刀身上的金纹暗了几分,但她握得更紧。
陈默蹲下身,手掌贴地。空间感知顺着地层探下去,刚触到两百米深处,忽然捕捉到另一股频率——微弱,但和数据线的磁频有共鸣,来自西北方向二十米外的一堆废铁。
“那边有东西。”他站起身,“埋在沙下面,是金属残骸。”
“可能是陷阱。”苏红袖皱眉。
“也可能是线索。”他活动了下左臂,晶化已经蔓延到锁骨,皮肤僵硬,动起来会发出细碎的摩擦声,“现在没得选。”
两人一前一后靠近那片区域。沙堆隆起一块,边缘露出扭曲的金属边角,像是被高温熔断又冷却的机甲部件。表面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结晶,像是从内部渗出来的。
陈默伸手想挖。
苏红袖拦住他:“别碰。”
他摇头:“不是活的。”从虎口擦过沙面,释放出一丝磁暴电流。电流沿着结晶蔓延,没有引发任何反应。
“安全。”他说。
他用手扒开沙土,一块块搬开残骸。越往下挖,共振越强。直到指尖碰到一个硬物。
他把它拔了出来。
半截钥匙,锈得几乎看不出原形。柄部刻着几道细纹,像是某种符文。一拿到手里,右眼就猛地抽痛,系统界面自动弹出一行字:
**检测到高阶诡物,使用将消耗五年寿命**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两秒。
“这是……锈钥匙?”苏红袖凑过来,“你之前提过的那个?”
“诡榜第三十七位。”他点头,“‘锈钥·启虚门’,能打开通往异界的门。”
“代价不小。”她看着他,“你要用?”
“不用的话,等那些机械蜘蛛上来,我们照样走不了。”他握紧钥匙,“但我有办法减半代价。”
他说完,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右眼眼白浮现出一圈银白色的齿轮状光纹,像是某种机械结构在运转。
“镜返。”他低声说。
鼻腔一热,血流出来,但只是一道细线,顺着嘴角滑下。他抬手抹掉。
“准备好了。”他走向最近的一具机械蜘蛛残骸,找到背部的接口孔,把锈钥匙插了进去。
金属接触的瞬间,空气扭曲了一下。
一道光门在半空展开,像水面泛起波纹。画面里是个地下实验室,灯光惨白,墙上贴着编号标签。镜头晃动,像是有人在奔跑。
一个年轻男人跪在地上,右臂插进一团跳动的暗红色核心。那核心像心脏一样搏动,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他的左脸还没缝上机械部件,血肉外翻,露出半边颅骨。
是苍鹰。
画外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序列7的时空之主……这个容器能承载多少失控数据呢?”
镜头转向说话的人。
陈诡站在控制台前,穿着白色实验服,单片镜反射着冷光。他手里拿着记录本,正在写字。
“第十七次融合实验,宿主存活时间突破七十二小时,记忆未完全清除,建议加强精神压制模块。”
陈默瞳孔一缩。
画面中的苍鹰突然抬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的眼睛还没变成机械体,但眼神已经不像人类。
“谁在看?”他嘶哑地问。
陈诡没理他,继续写:“观测到异常精神波动,来源不明,疑似外部窥视……记录为变量x。”
光门里的画面开始抖动。
沙地突然震动。
陈默发现不对劲——光门没有关闭,反而在吸周围的沙粒。沙子被拉向门框边缘,形成一个小漩涡。地面出现裂痕,像玻璃一样蔓延开来。
“它停不下来!”苏红袖往后退了一步。
“我来关!”陈默伸手去拔钥匙,但钥匙卡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
苏红袖抽出唐刀,冲上前就是一刀。
刀锋斩在光门边缘,金纹亮起,《镇魔八式》第二式“断妄”的符文一闪而过。光门剧烈晃动,吸力减弱了一瞬。
陈默趁机再次激活“镜返”,右眼齿轮光纹加速旋转。他反向抽取钥匙里的能量,手指用力一拧。
咔。
钥匙断裂的声音。
光门崩解,画面最后定格在陈诡的单片镜上。镜面反射出一个人影——是他自己,站在井口,手里握着锈钥匙。
然后一切消失。
风停了。
沙不再动。
机械蜘蛛群的信号也断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陈默靠着残骸坐下,呼吸沉重。生命值显示33%,比之前更低。右眼的血色脉络还在,齿轮余晖缓缓消退。
苏红袖收刀入鞘,走到他身边:“你看到了什么?”
“三十年前。”他声音哑,“血月计划刚开始的时候。苍鹰是实验体,陈诡是研究员。他们不是后来才合作的……他们是同一批人。”
“那锈钥匙呢?”她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偶然。”他低头看着手中断裂的钥匙,“有人故意留下的。工程师的投影,机械蜘蛛的路线,还有这堆残骸……都是引导。”
“引导我们看到那段画面?”
“不止。”他抬头,“他们在告诉我们,苍鹰和陈诡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不是失控者……他们是设计者。”
苏红袖沉默了几秒:“那你刚才用镜返抵消代价,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没回答。
右手掌心突然一阵刺痛。他摊开手,发现虎口的电路图纹身在发烫,像是被电流烧过。纹路变了,原本是简单的回路,现在多出一段螺旋结构,和锈钥匙柄上的符文很像。
“有点不对。”他说。
苏红袖刚要说话,地面又震了一下。
不是来自地底。
是脚下的沙。
沙粒自动聚拢,在他们面前拼出三个字:
**你看过来了**
陈默盯着那三个字,喉咙发干。
苏红袖拔刀的动作顿住。
他抬起手,把断裂的锈钥匙放进衣兜。金属边缘划破布料,留下一道细小的口子。
风重新吹起,沙粒开始打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