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二月十二酉时末,破庙的暖橙日光已彻底沉落,只剩窗棂漏进的淡淡月色,洒在满地药粉与狼藉上,泛着冷白的光。供桌旁的霍都还瘫坐在地,指尖攥着皱巴巴的衣角,方才黄蓉留下的温度早已散尽,只余掌心一片冰凉,连呼吸都带着颤意。)
破庙的门“吱呀”一声晃了晃,晚风卷着落叶扑进来,刮过霍都的脸颊,他才猛地回神——黄蓉的身影早消失在暮色里,可她那句“三日内把粮草图送到城西茶馆,少一笔画,或晚一刻,就等着金轮法王看你出卖机密消息求欢的模样”,还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他心上。
他抬手撑着供桌想站起来,膝盖却软得发颤,“咚”地又跌坐回去,后腰撞到滚落在地的药瓶,发出清脆的响,在这死寂的破庙里,格外刺耳。他想起自己最初的盘算——用迷药擒她,用虎狼药逼她求饶,让她在他身下溃不成军,好报那日武休关被她戏耍的仇。可到头来,被牵着鼻子走的是他,被戏耍得团团转的是他,连那句他以为能折辱她的“爹爹”,都成了她拿捏他的把柄,把他的自尊碾得粉碎。
“混账!”霍都一拳砸在地上,指节磕到碎石子,疼得他倒抽冷气,可心里的憋闷比手上的疼烈百倍。他以为占了身子的便宜,却没料到黄蓉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她不在乎名节,不在乎清白,甚至不在乎这场交易里的屈辱,只盯着“粮草情报”这个结果。他赔了身子,丢了尊严,还得把蒙古三关的粮草布防双手奉上,活像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子。
更让他心惊的是,方才情动时,他竟真的被她那副放浪又清醒的模样勾走了神——她凑在他耳边说“你不行”时的嘲弄,她中了药还强撑着主导节奏的倔强,甚至她喊出那两个字时,眼里藏着的、没被药劲冲散的清明,都像刻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那一刻,他心里涌起的不是胜利者的得意,而是种莫名的慌——像被藤蔓缠上了手腕,越挣越紧,连呼吸都觉得发闷。
“完了……全完了……”霍都瘫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冰冷的供桌腿,看着破庙外渐渐浓起来的夜色,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脊梁骨爬到后颈。他现在才算彻底明白,这个黄蓉根本不是他能惹的——她能笑着跟他做这场龌龊交易,明日就能拿着他吐的消息,让宋军连夜端了蒙古的粮草营;她能轻描淡写放过他,也能转头就把“霍都为求欢泄露机密”的消息,送到金轮法王和蒙古大汗跟前。
他攥着拳头,指节泛白——虽不至于因泄露军粮机密被诛九族,可若蒙古大军因这消息吃了败仗,他作为泄密者,被军法处置砍头,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可若是不送粮草图,以黄蓉的能耐,凭今日套去的消息,未必找不到粮草囤放的位置,到时候宋军一把火烧了粮草,她再把账全算在他头上,说他故意隐瞒、贻误战机,他照样难逃杀头的下场。
两条路,都是死路。
霍都忽然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他算计了那么久,从武休关追到利州,这些虎狼药本是细作窝点的存货,他以为拿出来定能拿捏黄蓉,稳操胜券,却没料到,黄蓉根本不是待摘的花,是缠人的毒藤——看似柔弱,实则带刺,一旦沾上,就别想活着脱身。
晚风又卷着月色扑进来,落在他散乱的衣襟上,他忽然想起方才黄蓉靠在神像前,眼底那抹清明的嘲弄——她早算准了他的软肋,算准了他不敢赌,算准了他会乖乖听话。这场交易,从始至终,他都是她棋盘上的死子,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破庙外传来远处村落的犬吠声,断断续续,像在为他哭丧。霍都松开手,望着屋顶漏下来的、细碎的月色,眼底一片空洞。他知道,从黄蓉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完了——蒙古的身份保不住了,师父的信任没了,连自己这条命,都捏在黄蓉手里,像捏着一只随时能掐死的蚂蚁。
二月十二的月色,冷得像冰。霍都坐在满地狼藉里,听着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还有心脏“咚咚”的跳声,每一下,都像在倒计时。
他完了。
这利州的破庙,这二月的冷夜,就是他的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