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襄阳郭府大年初二,年味还浓得化不开。廊下挂着的红灯笼被雪沾了半面,朱红染着莹白,风一吹,灯穗簌簌落雪,细碎的白落在青石板上,积了薄薄一层。郭靖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正厅,粗布行囊里只塞了几件换洗衣物、半袋干粮,还有黄蓉上月寄来的信——信上字迹潦草,说她正忙着想办法弄兵组建第二支能和蒙古大军野战的兵团,好早日解决四川的危局,半步都走不开。组建完就得上仙人关退敌。估计年底能见分晓。如今年都过了,黄蓉再没信来,郭靖也着实担心。厅内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响,李莫愁端着杯温好的米酒,指尖抵着杯沿,目光落在低头绞着衣角的小龙女身上;而小龙女垂着眸,粉白色的裙角被她无意识地踩得皱巴巴,露在外面的手悄悄攥成了小拳头,指节泛得发白,像要把满心没说出口的情绪,全攥进掌心的布料里。)
昨夜守岁时,火盆里的炭烧得正旺,映得满室暖红。郭靖捏着黄蓉的信,沉默了半宿,终于抬眼,声音沉得像浸了雪:“过完年,我去四川找蓉儿。”
这话落时,李莫愁手里的酒杯顿了顿,没接话;小龙女绞着衣角的手猛地一顿,头垂得更低,连耳尖都泛了点白。郭靖不敢看她,只盯着火盆里跳动的火苗,声音又补了句:“我不是朝廷册封的正经武将,守襄阳是本心,去四川也是——蓉儿一个人在那边扛着,蒙古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我得去帮她盯着。”
这话半真半假。帮黄蓉是真,想躲开这让他熬得烧心的日子,也是真。自厨房那眼后,小龙女愈发坦然,穿得轻便,看他时眼神清亮,喂鸽子时会笑着喊他“郭大哥”,递水时指尖偶尔相碰,都让他心尖发颤。可他是有妻室的人,黄蓉在前方浴血,李莫愁在府中体谅,他怎能对着小龙女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这份愧疚像块烧红的铁,日夜烫在心上,唯有去四川,离得远些,或许才能压下那些缠人的念头。
李莫愁终究是懂他的,没拦,只转身去厨房取了包风干的肉干,用麻绳系得严实,递到他手里:“路上冷,肉干抗饿,到了仙人关就给府里捎信,别让我和龙儿担心。”
郭靖接过,指尖触到布袋的温度,心里涩得慌。他转头看向小龙女,想说点什么,却见她依旧垂着头,攥着拳头的手松了松,又攥紧,半晌才憋出句:“郭大哥……路上小心。”声音细得像雪落在梅枝上,轻轻的,却带着点没藏住的颤,尾音飘得软,像要被风吹散。
郭靖心里猛地揪了下,喉结动了动,想说“等我回来”,想说“我很快就回襄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给了承诺,自己会更熬不住;怕这话让小龙女当了真,更怕自己那点心思,在千里之外的思念里,缠得更深。他只能重重点头,“嗯”了声,背着行囊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逃,不敢看小龙女的眼睛,更不敢看她依旧攥着的小拳头,怕多看一眼,就舍不得走了。
穿过府里的回廊,红灯笼的影子在雪地上晃得暖,他却觉得浑身发寒。路过院子时,瞥见小龙女喂过的那只白鸽,正缩在窝棚里抖雪,心里更空了——往后这院子,怕是再听不到她喊“郭大哥”的声音,再看不到她穿粉白软裙喂鸽子的模样了。
城门处的雪积得厚,马蹄踏在上面,印下深深的坑,雪沫子溅起来,沾在马腿上。郭靖翻身上马,手按在缰绳上,指节泛白。身后是襄阳城的烟火气,是红灯笼,是李莫愁的叮嘱,是小龙女那句带着颤的“路上小心”,可前方是风雪,是千里路途,是等着他的黄蓉,是能让他避开心思的“解药”。他深吸口气,正要扬鞭,身后忽然传来“咻”的一声——衣袂破空的轻响,清凌凌的,像玉女剑出鞘时的脆鸣,又像风卷着花瓣飞过檐角。
郭靖猛地回头,风雪里,一道粉白身影如飞而来。小龙女没裹斗篷,只穿件粉白绣竹的软裙,裙角在雪地里划出浅浅的痕,跑得飞快,像团飘着的云。她手里攥着个素色布包,鬓边沾了雪粒子,脸颊冻得泛红,却跑得急,裙摆被风吹得贴在身上,露出纤细的腰线。她的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望着他,脚步没停,离得越来越近——原来她终究还是追来了,没说挽留,却用这一路风雪里的奔跑,把没说出口的心思,全藏在了赶来的脚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