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推开作战室的门时,晨光正斜切过会议桌的一角。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主位前,将一枚黑色U盘轻轻放在桌面上。那不是普通的存储设备,而是过去七十二小时里所有线索的终点。
“打开它。”他对马亮说。
投影幕亮起,文件夹展开,标题清晰浮现:**布加勒斯特-山本一郎介入-初步确认**。资金路径图缓缓滚动,塞浦路斯账户的每一笔流入与回流都被精确标注,时间、金额、中转地,无一遗漏。接着是佐藤修一的通缉令,田中健司的签证记录,三家公司的注册信息,以及那场地下培训的录音文字稿。
李刚猛地站起身,拳头砸在桌上:“我们被盯上了!还等什么?直接杀过去,让他们知道樊星阁不是好惹的!”
胡军紧随其后,眼神如刀:“兄弟们流血流汗建起来的项目,凭什么让外人用黑钱抢走?现在不动手,就是软弱!”
会议室瞬间沸腾。有人附和开战,有人主张封锁消息,也有人担忧牵连合法业务。争论声像潮水般涌动,唯有陆轩静坐不动,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
“你们说的,我都懂。”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下了所有喧嚣,“热血是兄弟的本色,冲动却是敌人的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投影前,手指点向“山本一郎”四个字。
“这个人,不是今天才盯上我们。他在东京布局,在布加勒斯特设局,用空壳公司围标,用通缉犯操盘,用离岸资金输血。每一步都算准了我们的节奏。他不怕我们查,就怕我们怒。”
他转身面对众人:“一旦我们动手,无论胜负,都会被定性为‘黑帮火并’。政府会叫停项目,媒体会渲染暴力,合作方会撤资。我们十年努力,可能一夜归零。”
张涛皱眉:“可就这么忍着?让他们以为我们怕了?”
“不是忍。”陆轩摇头,“是看。真相不是用来喊的,是用来照的。我们要让对手看见自己的影子——看见他们的贪婪、他们的算计、他们的漏洞。”
他走回桌前,拿起U盘,当着所有人的面插入主机。
“从今天起,这份文件对核心成员开放。我不隐瞒,也不张扬。每个人回去后,清查自己系统内的所有合作方、资金流、人事记录。不是为了反击,是为了自净。我们要做的,不是打仗,是——**拔钉子**。”
会议室陷入沉默。
孙明缓缓点头:“如果他们已经渗透进来,那最危险的不是外面的人,是身边的人。”
话音未落,林娜快步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的情报。
“有情况。”她的声音冷静,“会议结束不到两小时,‘极寒物流’的服务器活动频率激增三倍。他们在调取樊星阁过去六个月的投标记录和运输路线图。更关键的是——”她顿了顿,“一名财务助理在会后十分钟内向外发送了加密邮件,收件人Ip位于曼彻斯特,但跳转节点最终指向贝尔格莱德。”
陆轩眼神一凝。
“黄杰手下的人?”张涛问。
林娜点头:“叫陈志远,入职三个月,背景审查无异常。但马亮刚查到,他妹妹去年在曼彻斯特失踪,三个月前突然现身,却登记在一家由刘猛控股的夜总会名下。”
“人质胁迫。”陆轩冷笑,“老把戏了。他们知道我们会开会,也知道我们会查资金,所以提前埋了眼线。可惜——”他看向马亮,“他们忘了,查人之前,先查钱。”
“我已经反向追踪那笔‘二期预备金’。”马亮接话,“大和金融的资金来源并非东京总部,而是通过新加坡一家信托基金中转。真正出资方尚未浮现,但可以确定,这不是一次性的狙击,是系列动作的开端。”
陆轩点头:“那就让他们继续演。孙明,调整布加勒斯特项目的资金调度路径,把原本走瑞士的两笔款项,改道卢森堡。同时——”他停顿片刻,“在系统里留下一条‘紧急撤资’的审批草稿,不提交,但允许被窥探。”
孙明立刻明白:“让他们以为我们要退?”
“退,是示弱;撤,是崩溃。”陆轩嘴角微扬,“我们要让他们相信,樊星阁内部已经动摇。等他们动手抢地盘时,自然会露出更多破绽。”
李刚皱眉:“可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们不说话,不行动,别人只会觉得我们怂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徐静的社交媒体动态被同步投屏到会议室侧屏。
标题赫然写着:**《中资企业卷入围标丑闻?布加勒斯特冷链物流项目背后的阴影》**。
文中引用匿名信源,称“某亚洲背景帮派组织通过操控本地空壳公司垄断招标”,并暗示樊星阁与“非法资本流动”有关。几家本地合作方已开始询问项目稳定性。
张涛怒道:“这是栽赃!徐静一向标榜公正,怎么也跟着乱写?”
“她没乱写。”陆轩平静道,“她只是不知道全部真相。现在的问题不是她写了什么,而是我们怎么让她看见什么。”
他转向林娜:“你手里有那份关于三家公司的税务异常报告吗?”
“有。”
“把其中非涉密部分整理出来,只保留资金回流和离岸注资的证据链,发给徐静。不要解释,不要求她删稿,只要她知道,这场围标,真正的操盘手不在中国,而在东京。”
林娜点头记下。
陆轩又拨通吴峰的电话:“商会今晚有例会?好。你出面,向政府递交一份非正式函件,说明我们已发现外部势力干预投标,正在配合‘非公开调查’。措辞要克制,态度要坚定。”
电话挂断后,办公室陷入短暂寂静。
李刚终于忍不住:“我们就这样?任他们抹黑,任他们窥探,任他们布局?”
陆轩看着他,目光如铁。
“你以为我在等什么?”他低声说,“我在等他们犯错。他们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我们知道。他们以为我们害怕,其实我们在看。真正的较量,从来不是谁先出手,而是谁——**最后收手**。”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城市依旧喧嚣,阳光洒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从现在起,全员二级戒备。所有对外联络加密升级,所有财务审批双重核查,所有新进人员暂停权限。但——”他转身,目光扫过李刚与胡军,“谁也不准主动接触对方人员。谁也不准私自行动。谁要是坏了这个规矩,我不罚他,我亲自把他送出樊星阁。”
两人张了张嘴,最终低头应下。
陆轩走回桌前,拔出U盘,握在掌心。
它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使命。
现在,它不再是一份证据,而是一枚诱饵。
他将U盘放入内袋,抬手看了眼腕表。
上午十点十七分。
特别监察组会议正式结束。
他拿起内线电话,拨通安保调度中心。
“通知所有区域负责人,即刻执行‘静流’预案。重点监控布加勒斯特、东京、新加坡三地通讯节点。发现异常信号,立即标记,但——**不拦截,不追踪,不回应**。”
电话那头传来确认声。
陆轩放下听筒,走向门口。
林娜追上来:“如果他们下一步是制造暴力事件,嫁祸我们呢?”
他脚步未停。
“那就让他们嫁。”
门在他身后合上,声音冷峻如刀。
走廊尽头,阳光正缓缓移过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