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亮手中的终端屏幕还亮着南洋数科的回信内容,那条附加条件像一道暗流,在寂静的作战室里悄然蔓延。陆轩没有抬头,指尖轻轻划过桌面上摊开的《本地化落地计划》初稿,纸面沙沙作响。
“五年不收回授权?”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人欲言又止的躁动,“他们想拿我们的命脉,去换一张入场券。”
张涛站在战术板前,眉头微皱:“这不只是技术问题,是信任门槛。他们怕我们随时撤走,也怕我们借机垄断。”
“那就让他们知道,”陆轩缓缓起身,“我们不撤,也不独占。但底线,不能踩。”
他转身走到指挥台前,按下通讯键:“马亮,调取南洋数科近三年所有技术合作档案,尤其是与外资企业的项目执行记录。我要知道,他们签过的每一份协议,最后是怎么收场的。”
命令下达后,作战室陷入短暂的沉默。赵宇站在财务数据屏旁,低声问:“如果他们真有过违约前科呢?”
“那就不是谈条件,是谈规则。”陆轩目光如铁,“核心技术可以本地化生产,但固件加密权限必须由我们远程掌控。另外——”他顿了顿,“成立联合技术监管委员会,三方派驻,审计透明。他们要的安心,我们可以给,但必须在笼子里给。”
张涛迅速记录,随即补充:“还可以加入‘阶段性授权递增’机制。前两年授权范围限定在组装与维护,第三年起根据合作表现逐步开放模块调试权限。”
陆轩点头:“就这么办。把方案拟出来,标题就写《有限授权合作框架》。不是求他们,是教他们怎么合作。”
话音未落,林娜推门而入,手中抱着一叠文件。她将三地合资合同整齐摆上会议桌:“越南宁平、印尼泗水、马来槟城,所有签约条款已完成归档。但宁平方面至今未提供用地红线图,对方说‘内部流程尚未走完’。”
“流程?”陆轩冷笑,“上个月他们还说‘优先处理’。现在倒学会拖了。”
赵宇翻看文件,忽然停住:“合同里有约定,政府需在签约后十五日内提供完整用地资料,逾期视为违约。”
“把这条摘出来。”陆轩语气平静,“连同其他已确认的政府承诺,整理成《履约备忘录》。今天下午,发给吴峰,请他以商会名义,向越南中部经济顾问团‘致谢并提醒’——感谢他们的支持,也希望执行效率能匹配合作诚意。”
林娜记下指令,转身欲走,又停下:“还有一件事。马来槟城的合同里,争议仲裁条款明确适用中国法律。”
陆轩眼神微动,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很好。当初签的时候没人注意,现在,它会成为我们的盾。”
林娜离开后,陆轩走到沙盘前。三面蓝旗稳稳插在越、印、马三地,旗面印着“合资实体”四字。他伸手抚过宁平厂区的位置,指尖停在那片尚未点亮的区域。
“签约只是开始。”他说,“建厂、招人、备案,三线必须同步推进。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只会纸上谈兵。”
命令迅速传达。赵宇带队对接政府流程,孙明启动专项资金划拨,张涛则着手优化授权方案文本。陆轩回到战略席,目光扫过大屏上的客户反馈面板。
几分钟后,林娜再次进来,这次手里拿着一份新的报告:“试点门店用户调研结果出来了。主要问题集中在两点——产品操作界面不符合本地习惯,售后服务虽响应快,但缺乏本地语言支持。”
陆轩翻开报告,逐条查看。越南用户反映菜单层级太深,印尼技工抱怨说明书全是中文术语,马来经销商提出希望有本地工程师常驻指导。
他合上文件,当即下令:“批预算,三地同步设立本地化服务中心。技术团队立刻开发东南亚多语种UI包,越南语、印尼语、马来语,两周内上线。”
他又转向通讯频道:“胡军。”
“在!”胡军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你带人去宁平,负责售后团队的安全培训和业务整合。从当地招技术人员,标准不能降——技术要精,品行要正。我们要的不只是员工,是桥梁。”
“明白。”胡军声音沉稳,“我会亲自考核每一个进培训中心的人。”
陆轩挂断通讯,转身对张涛说:“服务不是补丁,是根基。谁掌握了用户体验,谁就掌握了市场命脉。”
张涛点头:“我已经让研发组拆解本地使用场景,重新设计交互逻辑。比如越南用户习惯快捷键操作,我们就把高频功能做成一键直达。”
“不止是改界面。”陆轩目光深远,“我们要让每一台设备落地,都变成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修得快、用得顺、信得过——这才是真正的扎根。”
深夜,作战室灯光渐暗,只有几块屏幕仍在闪烁。马亮终于调出一份加密档案,编号“NSK-2009”。他快速浏览内容,脸色微变。
“陆哥,查到了。”他走到陆轩面前,声音低沉,“三年前,南洋数科与德国某企业合作智能电网项目,合同规定不得擅自修改源码。但他们不仅改了,还把核心算法转卖给一家菲律宾公司,获利超过两千万。”
陆轩盯着档案摘要,眼神冷峻:“所以他们要我们五年不收回授权,自己却干过背信弃义的事。”
“要不要把这份证据放出去?”马亮问。
“不急。”陆轩摇头,“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但要记住——他们提条件,我们查底细;他们谈信任,我们留后手。合作可以,操控不行。”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城市灯火如星河铺展,远处工地的塔吊仍在运转,那是樊星阁在宁平的新厂区地基施工点。灯光下,几道人影来回穿梭,钢筋水泥正在一寸寸垒起。
陆轩知道,那不只是厂房,是承诺的实体化。
第二天上午,宁平培训中心迎来首批本地招聘的技术员。胡军站在训练场中央,逐一检查每个人的技能水平和背景资料。一名年轻越南男子在设备拆装测试中表现突出,结束后主动提出建议:“很多用户其实不需要工程师上门,只要社区里有懂基础维护的人,就能解决八成问题。”
胡军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陈勇。”
“陈勇,”胡军重复一遍,“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在每个街区培养一个‘社区运维员’?”
“完全可以。”陈勇眼神发亮,“只要提供标准手册和认证培训,很多人愿意做。”
这一幕被实时传回作战室。陆轩看着画面,沉默片刻,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社区化运维——潜在突破口。”
他没有立刻批示,而是将纸页折好,放入文件夹。时机未到,但种子已播。
傍晚,张涛将修订后的《有限授权合作框架》提交审核。陆轩逐条审阅,最后在“技术审计委员会组成”一项上圈出修改意见:樊星阁派驻人员必须具备跨境执法协作背景。
“我们要的不只是技术监督。”他对张涛说,“是威慑力。让他们清楚,一旦违约,不只是商业损失,还可能面临国际追责。”
张涛会意:“已经联系了曾在东南亚多国参与知识产权案件的前警员,可以纳入名单。”
陆轩点头:“尽快落实。”
夜色渐深,作战室只剩陆轩一人。他调出三地进度图:宁平厂区勘测已完成,施工队明日进场;泗水招聘进度达标百分之八十;槟城合同备案进入最后审批阶段。客户服务中心建设方案也已通过,下周启动装修。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拿起一面新旗。旗面空白,只有一道暗红边线。
他正要将旗插入宁平区域,通讯器突然响起。
马亮的声音传来:“陆哥,南洋数科回电了。他们看了我们的方案,同意设立监管委员会,但坚持要求——第一年就开放全部模块调试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