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匠的死亡,如同阴霾般笼罩在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青石镇上空。那枚从他紧握的手中发现的、绘有诡异蛇形图案的平安符,更是让所有知情者脊背发凉。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张疤脸瞪着那枚平安符,仿佛在看一条毒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沈清辞用一方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将平安符包裹起来,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她仔细感知着那符咒上残留的阴寒气息,又与记忆中“蚀脉散”的特性相互印证。
错不了!这符咒上附着了一种更烈性、更隐蔽的触发式毒素,或者某种引动‘蚀脉散’潜伏毒性的媒介!赵铁匠和之前的孙婆婆,定是接触了此物,才导致体内积累的毒素被瞬间引爆,急剧恶化而亡!好狠毒的手段!先以药罐缓慢投毒,令全镇人虚弱,再以此符择人灭口?他们到底想筛选什么?还是想制造更大的恐慌?
“李秀才!”沈清辞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李瑾,“你之前说,那伙行商还售卖过香囊和符水?可还记得,有哪些人买了那所谓的‘平安符’?”
李瑾被沈清辞凝重的语气吓了一跳,努力回忆道:“学生……学生记得,当时那伙人说这平安符是得道高僧开过光的,能辟邪保平安,尤其能防瘟疫。价格不菲,买的人不多……除了赵铁匠和孙婆婆,好像……好像还有镇西头的陈寡妇,以及……以及王员外家的老夫人好像也请了一枚……”
“快!立刻去找陈寡妇和王老夫人!务必让她们将此符交出,万不可再佩戴或接触!”沈清辞急声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张疤脸和李瑾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怠慢,立刻带人分头行动。
萧景琰不知何时已来到沈清辞身边,他虽在调息,但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他看着沈清辞手中那被帕子包裹的平安符,眼神冰冷:“看来,对方不仅仅是投毒那么简单。这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筛选,或者灭口。”
沈清辞点头,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我怀疑,对方先以广泛投毒的方式,让全镇人处于虚弱状态,掩盖其真实目的。而这平安符,才是关键。佩戴或接触此符后毒发的人,或许具有某种共同点,或者……他们身上有对方想要寻找或销毁的东西?”
萧景琰沉吟片刻,对一旁的岩生吩咐道:“岩生,你去协助张疤脸他们,务必确保拿到另外两枚平安符,并仔细询问赵铁匠、孙婆婆、陈寡妇以及王老夫人家,最近家中可有发生什么异常之事,或者是否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人、物。”
“是!”岩生领命,快步离去。
普济堂内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王郎中看着沈清辞和萧景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夫人,公子,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老朽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谲的毒术,也未曾见过如二位这般……气度不凡、处变不惊之人。”
萧景琰与沈清辞对视一眼,知道一直隐瞒身份并非长久之计,而且后续调查也需要借助当地力量。萧景琰略一沉吟,开口道:“王老先生,实不相瞒,我姓萧,这位是我的夫人。我们途经此地,遭遇匪人,与护卫失散,故而落难于此。至于身份……”他顿了顿,考虑到此地距离京城尚远,且情况不明,不便完全暴露,“我等与京城有些关联,此行本是奉旨办差。”
他没有明说,但“姓萧”、“奉旨办差”这几个字,足以让王郎中和旁边竖着耳朵听的张疤脸手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姓萧,乃是国姓!这气度,这威仪……莫非是皇亲国戚?甚至是……那位传闻中御驾亲征北境的陛下?!这个念头一起,几人腿肚子都有些发软,看向萧景琰和沈清辞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畏,甚至不敢直视。
王郎中更是噗通一声就要跪下,被萧景琰用眼神制止。“不必多礼,眼下处理镇中事务要紧,我的身份,暂且保密。”
“是是是……老朽明白,明白!”王郎中连连躬身,态度愈发恭敬。
不久,岩生和张疤脸等人陆续返回。陈寡妇的平安符顺利取回,她本人虽也有些中毒症状,但尚未接触符咒太久,情况还算稳定。然而,派往镇西王员外家的人却带回了坏消息——王老夫人前两日去邻镇女儿家小住,将那只平安符随身带走了!
“什么?!带走了?!”沈清辞心中一沉。王老夫人年事已高,本身就已中毒,若再长时间接触那催命符……
“可知她女儿家具体在何处?”萧景琰沉声问道。
李瑾连忙答道:“知道,在据此三十里外的秀水镇。”
三十里!对于他们目前的状态,尤其是萧景琰重伤未愈的情况下,绝非短途。而且秀水镇情况未知,贸然前往风险极大。
“公子,夫人,让俺带几个兄弟去一趟秀水镇吧!”张疤脸主动请缨,他此刻已完全将萧景琰和沈清辞视作主心骨,“俺脚程快,一定把符咒带回来!”
萧景琰看着张疤脸,此人虽曾是匪类,但本质不坏,且对本地熟悉。他点了点头:“有劳张好汉。务必小心,找到王老夫人,取回符咒,并告知她可能中毒之事,劝其尽快就医。若遇那伙行商踪迹,切勿打草惊蛇,速回禀报。”
“得令!”张疤脸抱拳,点了两个机灵的手下,立刻出发。
张疤脸走后,沈清辞将三枚取回的平安符放在一起,与萧景琰、王郎中、李瑾等人仔细研究。符咒的木质普通,朱砂也看似寻常,但那蛇形图案却透着一股邪气。
“这图案……老夫似乎在哪里见过……”王郎中捻着胡须,苦苦思索,“好像……好像在很多年前,镇子后山那座废弃的山神庙里,残存的壁画上,有过类似的标记……”
“废弃的山神庙?”沈清辞和萧景琰同时抓住了这个线索。
李瑾解释道:“是的,镇子往西五里,有座荒废多年的山神庙,据说几十年前香火还挺盛,后来不知为何就荒废了,平时很少有人去。”
山神庙……蛇形图案……《楚门医案》中似乎提及,前朝林氏一族在得势前,曾暗中崇拜过某种蛇形图腾,与宫廷秘药有关……难道这青石镇,或者说这废弃的山神庙,与林氏有什么渊源?
就在这时,负责询问赵铁匠和孙婆婆家情况的岩生回来了,他带回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陛下,娘娘,”岩生低声道,“我问过了,赵铁匠和孙婆婆家,最近并无什么特别的外人来往。但是,赵铁匠在发病前几日,曾酒后跟人抱怨,说他在后山捡柴时,不小心跌进一个被杂草掩盖的土坑里,在里面摸到了一块冰凉坚硬的石头,上面好像刻着字,他觉得不吉利,就扔回坑里了。而孙婆婆,据她儿子说,她前阵子也曾去后山采野菜,回来后就有些神神叨叨,说是在山里看到了‘鬼火’。”
后山!又是后山!而且都与那废弃的山神庙方向一致!
萧景琰眼中精光一闪:“看来,这后山,我们有必要去探一探了。”
沈清辞却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可是你的伤……”
“无妨,调息一夜,应可恢复几分力气。此事蹊跷,恐与林氏余孽及太子中毒之事皆有牵连,不容耽搁。”萧景琰语气坚决。他隐隐感觉到,这青石镇发生的怪事,或许并非孤立事件,背后可能牵扯到更深层次的阴谋。
是夜,萧景琰在沈清辞的协助下,全力运功疗伤。沈清辞则彻夜未眠,一方面照顾萧景琰和林素问,一方面继续研究那“蚀脉散”的解毒方剂,并指导王郎中配制了大量通用的解毒药汤,分发给病情较轻的百姓,先稳住局势。
第二天清晨,萧景琰的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已然平稳了许多,恢复了几分行动能力。他决定即刻前往后山查探。
沈清辞坚持要一同前往:“我对毒素和药材敏感,或许能有所发现。而且,你的伤势还需随时关注。”
林素问经过一夜休息,精神稍好,也要求同去:“姐姐,我……我好像对那种阴寒的气息有点感应,说不定能帮上忙。”
岩生自然紧随左右。
王郎中和李瑾本想派人带路,但被萧景琰婉拒,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只向李瑾问明了山神庙的具体方位。
四人准备妥当,便悄然离开了普济堂,朝着镇西的后山行去。
山路崎岖,林木渐深。越往山里走,空气越发清凉,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一座破败不堪、被藤蔓和杂草半掩的庙宇出现在众人眼前。断壁残垣,蛛网遍布,一副年久失修的荒凉景象。
然而,就在他们靠近庙门,准备进入查探时——
“嗖!”
一支冷箭,毫无征兆地从庙宇旁的密林中射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取走在前面的萧景琰的咽喉!
暗箭来袭!这废弃的山神庙果然有古怪!对方是早已埋伏于此,还是一直在暗中监视他们的行动?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是针对萧景琰本人,还是针对所有探查此地的人?庙宇之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值得对方如此严防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