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那石破天惊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萧景琰耳边炸响。
“将你的阳眼之力,全部注入石头体内?!”萧景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石头此刻体内冰魄魂毒全面爆发,如同一个即将被撑破的冰囊,再注入至阳至刚的阳眼之力?这无异于在油锅里泼水,瞬间就会引发最剧烈的冲突,其结果,恐怕不是将石头从内部撕裂,就是引发难以预料能量爆炸!
“清辞,你可知……”萧景琰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当他看到沈清辞那双眼睛时,话语戛然而止。那是一双充满了决绝、智慧,甚至带着一丝疯狂,却又异常清明的眼睛。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每当她做出关乎生死、却又经过深思熟虑的重大决定时,便是如此。
清辞从不做无把握之事,至少……她总是权衡过最坏的结果。此刻绝境,或许唯有行险一搏!
“相信我,景琰!”沈清辞语速极快,几乎是用吼的,因为那源自平衡核心的恐怖寒潮已经如同实质的巨浪,开始向他们拍打而来,能量气泡内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裂痕蔓延。“守灯人想用石头的魂毒引爆核心,让极寒吞噬一切!我们要反其道而行,用更强的力量,强行将失衡的阴阳……扳回来!石头体内的魂毒是引子,你的阳眼之力就是火药!以他的身体为炉鼎,点燃它,冲击核心!”
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纵马!以凡人之躯,承载并引导两股极致力量的碰撞,稍有不慎,石头立刻就会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甚至可能加速平衡核心的崩溃!
“娘娘!不可!石头哥会死的!”岩生闻言,脸色煞白,急声劝阻。他虽不通高深医理,但也明白水火不相容的道理。
林素问也紧紧抓住沈清辞的手臂,眼中满是恐惧:“姐姐,这太危险了!”
然而,沈清辞的目光死死盯着萧景琰,没有丝毫动摇:“没有时间了!这是唯一可能救他,也救我们的办法!《楚门医案》有载,‘阴极阳生,物极必反,阴阳逆冲,可焕一线生机’!景琰!”
萧景琰看着沈清辞,又看了一眼在寒毒爆发中痛苦抽搐、面色已完全被青黑覆盖、气息奄奄一息的石头。这个沉默寡言却忠诚无比的少年,为他,为清辞,付出了太多。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好!朕信你!该如何做?!”
“将你的手按在石头灵台穴!我会用金针锁住他周身要穴,尽可能护住他的心脉和主要经络!然后,你将阳眼之力,毫无保留地,一次性注入!”沈清辞一边快速说着,一边已经出手如风,将身上携带的所有银针,甚至包括几枚用于保命的、细如牛毛的金针,悉数取出,精准无比地刺入石头头顶百会、胸前膻中、腹部气海,以及四肢重要关节处的穴道!
她下针极快,手法玄奥,每一针落下,都带着她精纯的内息,试图在石头体内构建一个脆弱的防护网络。这网络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搭建的藤桥,随时可能崩断,但已是目前唯一能做的。
“岩生,素问,护法!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人打扰!”萧景琰沉声下令,随即毫不犹豫地盘膝坐在石头身后,双掌抵住其后心灵台穴。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不顾自身消耗巨大,强行催动丹田内所剩无几的阳眼本源!
“嗡——”
璀璨的金色光焰再次从他体内升腾而起,虽然不如全盛时期炽烈,却更加凝练、纯粹。那光芒温暖而霸道,与周围肆虐的冰寒形成鲜明对比。金光顺着他的手掌,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地冲入石头体内!
“呃啊——!!!”
就在阳眼之力涌入的刹那,石头发出了非人的惨嚎!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体表瞬间呈现出极其恐怖的景象——左侧身体被幽蓝色的寒毒覆盖,凝结出厚厚的冰霜,而右侧身体则被金色的阳炎充斥,皮肤变得赤红,甚至冒出丝丝白气!冰与火在他体内展开了最直接、最野蛮的冲突与厮杀!
他的经脉在两种极端力量的冲击下,如同被无数把小刀切割、撕裂,剧痛远超之前匕首贯胸和寒毒侵蚀之苦!若非沈清辞以金针秘法强行护住主要心脉和经络节点,恐怕在力量入体的瞬间,他就已经爆体而亡!
“坚持住!石头!守住灵台一丝清明!”沈清辞紧守在石头身前,双手虚按在他胸前膻中穴,将自己的内息毫无保留地渡入,协助金针阵法稳定那脆弱的平衡。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因内力急速消耗而变得苍白,眼神却死死盯着石头的变化,不敢有丝毫分神。
林素问和岩生紧张地守在两侧,看着石头在冰火两重天中痛苦挣扎,看着沈清辞和萧景琰全力以赴,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周围的寒潮越来越近,能量气泡的裂痕越来越多,冰冷的寒意已经渗透进来,让他们牙齿打颤。
萧景琰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他本就消耗巨大,此刻强行催动本源,更是雪上加霜。他的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抵在石头后背的双掌微微颤抖,但他输送阳眼之力的过程却没有丝毫中断或减弱。他知道,此刻一旦退缩,不仅是石头立刻毙命,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
石头,撑住!朕……绝不会放弃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而漫长。每一息都像是在刀山上滚过。
就在石头身体达到承受极限,体表的冰霜与赤红几乎要将他撕裂成两半,沈清辞的金针阵法也摇摇欲坠之时——
异变陡生!
那在石头体内激烈冲突、互不相容的冰魄魂毒与阳眼之力,在达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并未如预想般爆炸,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吸力!
这股吸力并非针对石头本身,而是指向外界——指向那正在被极寒吞噬、光芒黯淡的平衡核心!
“嗡——!!!”
平衡核心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剧烈地震颤起来!那原本停滞、出现裂痕的太极符文,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芒!紧接着,核心中残余的、未被完全压制的炽热能量,以及外界正在疯狂涌入的冰寒能量,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化作一红一蓝两道洪流,如同百川归海般,朝着石头的身体汹涌而来!
不,更准确地说,是朝着他体内那团被强行点燃的、处于微妙平衡临界点的冰火冲突之源涌来!
“就是现在!”沈清辞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景琰,稳住!石头,引导它们!”
她已经无法用金针控制这股庞大的外来能量,只能寄希望于萧景琰的持续输入能维持那微妙的平衡点,以及石头自身那坚韧不拔的求生意志!
“吼——!”石头在无尽的痛苦中,仿佛听到了沈清辞的声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那源于雪岩族血脉中的坚韧与不屈,在这一刻被激发到了极致!他残存的意识,本能地试图去引导、去容纳那涌入体内的、更加庞大而狂暴的冰火能量!
他的身体,彻底成为了一个战场,一个熔炉!守灯人留下的冰魄魂毒为阴,萧景琰的阳眼之力为阳,平衡核心引来的残余冰火本源为柴!三者在他体内以一种近乎毁灭的方式,被强行糅合、锤炼!
“咔嚓……咔嚓……”令人牙酸的声音从石头体内传出,那是经络和骨骼在承受巨大压力。他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模样凄惨无比。
但奇迹般地,他并没有立刻死去。那脆弱的平衡,在毁灭的边缘,竟然一点点地被稳固下来!涌入他体内的冰火能量,并未立刻冲突爆炸,而是开始围绕着那最初的冲突点,缓慢地、艰难地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微缩的、极不稳定的能量漩涡!
而这个微缩漩涡的形成,仿佛一个定海神针,对周围狂暴的能量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那原本即将彻底吞噬平衡核心、并淹没众人的恐怖寒潮,势头猛地一滞!平衡核心处,那黯淡的赤红部分,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光芒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幽蓝的侵蚀,甚至开始一点点地重新扩张!
能量气泡内肆虐的寒意,也开始减弱。
“成……成功了?”岩生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感受着周围温度的变化。
林素问也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
萧景琰感受到石头体内那趋于稳定的、虽然狂暴却不再肆意冲突的能量,以及外界环境的变化,心中巨石稍稍落下,但他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维持着阳眼之力的输送,只是力度开始有所控制,从洪流变为溪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微妙的平衡。
沈清辞也缓缓收回手,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她看着石头体内那自行运转起来的微缩能量漩涡,眼中充满了震撼与后怕。竟然……真的做到了!以身为媒,纳阴阳而自转……这已非医术范畴,近乎道矣……石头,你创造了奇迹!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危机暂时渡过,可以稍松一口气的时候——
“呵呵……真是……令人惊叹啊……”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再次响起!
只见之前被萧景琰击伤遁走的黑影人,不知何时,竟然如同壁虎般,紧贴在能量气泡内壁一处阴影之中,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肩头的伤口依旧狰狞,但气息却比刚才稳定了一些,显然用了什么秘法暂时压制了伤势。
他的目光,不再是盯着石头怀中,而是充满了贪婪与炽热,死死地盯着石头本身!更准确地说,是盯着石头体内那个自行旋转的、融合了冰魄魂毒、阳眼之力和部分平衡本源的微缩能量漩涡!
“没想到……守灯人那老鬼的疯狂,加上你们的垂死挣扎,竟然……造就了如此完美的‘混沌种子’!”黑影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蕴含最精纯的阴阳本源,处于最微妙平衡状态……若能得到它,加以炼化……什么星钥,什么圣女,都将是蝼蚁!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着,一步步从阴影中走出,目光扫过疲惫不堪的萧景琰、内力耗损严重的沈清辞、以及紧张却实力有限的岩生和林素问,最后定格在盘坐在地、气息微弱却体内蕴含着恐怖能量的石头身上。
“真是天助我也!这混沌种子,归我了!”
黑影人话音未落,身形骤然暴起,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速度快得惊人,目标直指正在艰难维持体内平衡、毫无反抗之力的石头!他五指成爪,指尖黑气缭绕,直取石头头顶百会穴,竟是要强行抽取那刚刚形成的“混沌种子”!而此时,萧景琰旧力刚尽新力未生,沈清辞内力空虚,岩生和林素问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黑影人的毒爪就要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