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北上之路危机四伏,沈清辞朝堂立威步步惊心。而太子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正在飞速流逝。
凛冽的北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荒原,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脸上生疼。萧景琰一行人身着不起眼的毛皮袄子,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混在一支前往边境贸易的小型商队中,艰难地行进在覆满冰雪的官道上。銮驾仪仗早已被远远甩在后面,作为吸引注意的幌子。
“爷,再往前五十里,就是黑水镇了,那是进入北境前的最后一个大镇。”扮作商队头领的邢风压低声音,在萧景琰耳边说道。他口中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
萧景琰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白茫茫的荒野。离开京城已有数日,越往北,天气越是恶劣,人烟也越是稀少。他心中计算着时间,翊儿只剩下不到两日了...每一刻的流逝都像是在他心头剜肉。
“让大家加快速度,天黑前务必赶到黑水镇休整。”萧景琰沉声道,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有些模糊。他必须争分夺秒。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影卫快马折回,脸色凝重:“爷,前方三里处发现情况!有一队人马倒在雪地里,看装扮像是遭遇了狼群或是...劫匪!”
商队顿时一阵骚动。在这天寒地冻的荒原上,无论是狼群还是劫匪,都足以让人胆寒。
萧景琰眉头一皱:“去看看!小心戒备!”
众人打起精神,握紧了藏在袍子下的兵刃,缓缓向前行进。果然,没多久就看到雪地中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具尸体,鲜血染红了白雪,早已凝固。货物散落一地,大多是些皮草和药材。
邢风下马检查片刻,回来禀报:“爷,不是狼群。伤口干净利落,是被人用利器所杀,财物也被洗劫一空。看痕迹,应该不超过两个时辰。”
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上杀人越货?萧景琰心中升起一丝疑虑。这伙“劫匪”未免太过猖獗。
“收拾一下,继续赶路。”他下令道,不想在此过多耽搁。
然而,就在商队重新启程,经过那片狼藉的现场时,异变陡生!
两侧看似平静的雪坡后,突然响起一阵机括之声!
“嗖嗖嗖——!”
数十支淬了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隐蔽处激射而出,目标直指商队核心——萧景琰所在的位置!
“护驾!”邢风目眦欲裂,怒吼一声,早已出鞘的腰刀舞得密不透风,格开数支弩箭。其他影卫也反应极快,瞬间收缩,将萧景琰紧紧护在中央,刀光剑影间,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仍有数名扮作伙计的影卫中箭倒地,伤口瞬间发黑!
“有埋伏!结阵!”邢风临危不乱,指挥着影卫结成圆阵,警惕地注视着弩箭射来的方向。
萧景琰面色冰寒,站在圆阵中央,目光如电般扫过两侧雪坡。对方时机抓得极准,利用了他们经过凶案现场时必然的短暂松懈。这不是普通的劫匪,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邢风扬声喝道,试图引出敌人。
雪坡后一片寂静,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对方一击不中,便不再暴露位置,显然极其谨慎。
萧景琰心中念头飞转。是北狄的探子?还是京城里某些人派来的杀手?守灯人的踪迹尚未找到,麻烦却先一步来了。
“不必理会,交替掩护,向前冲!他们的目标是阻滞我们!”萧景琰迅速判断出对方的意图。此地不宜久留,拖延下去只会更加危险。
影卫们得令,立刻变换阵型,一部分人持盾护卫,一部分人策马前冲,试图强行突破这片埋伏区。
就在他们动身的刹那,雪坡后再次响起机括声,但这次射出的不再是弩箭,而是一张张带着倒钩的大网!
“小心网!”邢风急喝。
几名冲在前面的影卫躲闪不及,被大网罩住,连同战马一起摔倒在地,瞬间被网上的倒钩所伤,行动受阻。
与此同时,数十名身着白色伪装服、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雪坡后跃出,手持弯刀,无声无息地扑杀过来!他们的动作矫健狠辣,配合默契,显然都是高手!
“杀!”邢风知道已无退路,怒吼一声,率先迎了上去,刀光闪过,一名白衣杀手瞬间被劈成两半,鲜血泼洒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激烈的厮杀在这冰天雪地中骤然爆发。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混杂在风雪的呼啸中,显得格外惨烈。影卫们个个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但对方人数占优,而且悍不畏死,一时间竟陷入了苦战。
萧景琰也被两名白衣杀手盯上,对方刀法诡异刁钻,专攻下盘,显然是知道他身份尊贵,想要生擒。萧景琰冷哼一声,他虽然多年未曾亲自上阵搏杀,但一身武艺并未搁下,龙泉剑出鞘,寒光乍现,剑势如同游龙,灵动而致命,几招之间便逼得那两名杀手连连后退。
然而,对方的目的是拖延。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萧景琰心中焦躁万分。翊儿等不起!
“邢风!不要恋战!突围!”他厉声下令。
邢风闻言,一刀逼退身前的敌人,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影卫们听到信号,立刻改变策略,不再与敌人纠缠,而是拼命向一个方向冲杀,试图撕开一道口子。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支冷箭,悄无声息地从远处一棵挂满冰凌的古树后射出,目标并非萧景琰,而是他胯下的战马!
“噗嗤!”箭矢精准地射入了马颈!
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前蹄扬起,轰然倒地!萧景琰反应极快,在马匹倒地的瞬间腾空跃起,稳稳落在雪地上,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逼得有些狼狈。
“陛下!”邢风见状大惊,想要回身救援,却被几名杀手死死缠住。
两名白衣杀手见机会难得,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再次扑向落单的萧景琰!
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
两支造型奇特的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不知从何处射来,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那两名杀手的后心!
两名杀手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箭镞,轰然倒地。
这突如其来的援手让所有人都是一愣。萧景琰目光锐利地看向短矢射来的方向——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雪丘。
只见雪丘上的积雪微微一动,两个同样穿着白色伪装服,但身形更加矫健灵活的身影站了起来,手中拿着一种类似手弩的奇特武器。其中一人对着萧景琰的方向,做了一个“快走”的手势,随即再次隐没在风雪中。
是他们?萧景琰心中一动,认出那手弩的样式,与之前在宫中发现的、那种带有飞蛾金斑的毒蝶所用的细小弩箭有几分相似,但又有所不同。是敌是友?
此刻容不得他细想,趁着杀手们被这变故所慑,影卫们奋力冲杀,终于撕开了一道缺口。
“走!”萧景琰不再犹豫,在影卫的护卫下,迅速脱离战场,朝着黑水镇方向疾驰而去。那两名神秘的白色身影,也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风雪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身后的厮杀声渐渐远去。清点人数,这一场埋伏,影卫折损了五人,重伤三人,可谓损失不小。
“爷,那些杀手...不像是北狄人,他们的武功路数很杂,但训练有素,像是...雇佣的死士。”邢风处理着臂膀上一道浅浅的刀伤,面色阴沉地分析道。
萧景琰望着身后白茫茫的雪原,眼神冰冷。死士...京城里,到底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他死在路上?甚至可能和北狄有所勾结?
还有那两名神秘的援手...守灯人的人?还是...另一股势力?
前路,愈发迷雾重重。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
沈清辞强撑着病体,在宣政殿偏殿召见了几位内阁大臣,商议漕运改道以更快输送军粮之事。她坐在珠帘之后,声音虽然微弱,但条理清晰,对各项数据了如指掌,让原本有些轻视她的大臣们渐渐收起了怠慢之心。
然而,就在议事中途,一名御史突然出列,手持笏板,朗声道:“娘娘!臣有本奏!弹劾楚妃娘娘干涉朝政,牝鸡司晨,有违祖制!陛下离京,当由内阁与太子监国理政,岂能由后宫妃嫔执掌朱批之权?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啊!”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珠帘之后那个模糊的身影。
云苓在一旁气得脸色发白,恨不得上前撕了那御史的嘴。
珠帘后,沈清辞沉默了片刻,并未动怒,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透过珠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李御史忧心国本,其心可嘉。不过,陛下离京前,亲手将太子与本宫托付于朝堂诸公。如今太子病重,昏迷不醒,如何监国?陛下命本宫暂理政务,亦是权宜之计,只为稳定朝局,以待陛下凯旋。莫非李御史认为,陛下此举不妥?还是认为,本宫会借此机会,祸乱朝纲?”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将问题抛了回去,扣上了质疑皇帝和诅咒朝纲的大帽子。
那李御史顿时冷汗涔涔,连忙跪地:“臣...臣不敢!臣绝非此意!只是...只是祖制...”
“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沈清辞打断他,“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若固守祖制而致朝局动荡,边关失守,那才是真正的愧对列祖列宗!李御史,你说是吗?”
李御史哑口无言,伏在地上不敢再辩。
沈清辞目光扫过其他噤若寒蝉的大臣,缓缓道:“本宫知道,诸位大人心中或有疑虑。但请诸位相信,本宫所做一切,皆是为了陛下,为了太子,为了大靖江山。在此期间,还望诸位大人各司其职,同心协力,共度难关。若有人阳奉阴违,甚至试图趁机构陷作乱...”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那就休怪本宫,不顾念君臣之情了!”
冰冷的语气让殿内温度骤降。几位大臣连忙躬身:“臣等不敢!定当尽心竭力,辅佐娘娘!”
退朝后,沈清辞回到永寿宫,几乎虚脱。刚才那番应对,看似镇定,实则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娘娘,您何必与那等迂腐之人一般见识...”云苓心疼地为她擦拭冷汗。
沈清辞摇了摇头,眼神疲惫却坚定:“不立威,如何站稳脚跟?陛下将后方交给我,我绝不能让他失望。” 她顿了顿,问道,“东宫那边...有新消息吗?”
云苓神色一黯,低声道:“太医说...殿下脉象...更弱了...”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走到窗边,望着北方阴沉的天际,默默祈祷:陛下,您一定要平安,一定要赶上啊!
而她也并不知道,一场针对她个人的、更加阴险的诽谤,正在宫外悄然传播,如同瘟疫般,试图摧毁她刚刚建立的些许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