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烛火彻夜未明,萧景琰坐在龙椅上,指尖捏着那几张密报,纸张边缘几乎被捏得变形。凤纹令牌沉甸甸地压在案上,铜面映着烛火,却泛着刺骨的寒意。密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谋害储君,嫁祸妃嫔,主谋竟是他的结发妻子,太子的亲生母亲!
“放肆!”
萧景琰猛地将密报拍在案上,龙颜震怒,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他登基多年,经历过朝堂倾轧、边疆战事,却从未想过,最恶毒的背叛竟来自枕边人。皇后的野心,早已超出了权力争斗的范畴,是对皇室血脉的践踏,是对江山社稷的背叛!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必须尽快掌控局面,防止皇后狗急跳墙。
“传朕旨意!”萧景琰的声音冰冷而威严,“第一,京城九门即刻戒严,严密盘查出入人员,尤其是前往落霞山方向的行踪;第二,命锦衣卫暗中监视林丞相府、林将军府,以及所有与林氏父子往来密切的官员府邸,不许放过任何异动;第三,派禁军封锁坤宁宫,以‘保护皇后安全’为名,许进不许出,切断皇后与外界的联系;第四,加急传密旨至澄心园,命沈峰不惜一切代价护住太子与楚妃,静待朕的后续旨意!”
“遵旨!”殿外的太监躬身领命,快步退去,不敢有丝毫耽搁。
安排好这些,萧景琰却并未放松。他知道,仅凭死士的口供和凤纹令牌、密令,虽能定皇后之罪,却难以彻底铲除她背后的势力。那个神秘的“镜先生”、屡次出现的清虚观,始终是悬在他心头的隐患。皇后敢铤而走险,必然与“镜先生”有所勾结,清虚观作为关键据点,必须亲自去查!
当夜,子时刚过。
澄心园的侧门悄然打开,两匹快马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奔了出去。马上之人身着深色劲装,斗篷的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正是易容改装后的萧景琰与沈清辞。沈峰率领二十名精锐影卫,身着夜行衣,骑马远远跟在后方,既是护卫,也是策应。
“此行凶险,你若怕,可留在澄心园。”萧景琰勒住马缰,侧头看向身旁的沈清辞,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沈清辞摇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陛下都敢以身犯险,臣妾为何不敢?况且,清虚观与‘镜先生’有关,臣妾也想亲自查明真相。”
萧景琰不再多言,双腿一夹马腹,两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落霞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落霞山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山风呼啸而过,卷起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诡异。清虚观坐落在山腰处,几点稀疏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如同鬼火般忽明忽暗。
两人在山脚处弃马,将马匹藏在茂密的树林中,而后凭借高超的轻功,沿着沈峰事先探查好的路线,避开隐藏在暗处的暗哨,悄无声息地接近道观。观墙不高,萧景琰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墙内,随即伸手将沈清辞拉了进来。
观内一片死寂,只有三清殿方向传来微弱的烛光和断断续续的木鱼声,似乎有道士在做晚课。但萧景琰和沈清辞都敏锐地察觉到,这寂静中透着一股不自然的压抑,仿佛有无数双眼睛隐藏在暗处,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按计划行事,去后院的禁地小院。”萧景琰用极低的气音对沈清辞说道,同时指了指道观深处的一个方向。
两人绕过主殿,沿着回廊向后院摸去。后院比前院更加幽暗,只有几盏气死风灯挂在廊下,光线昏暗。禁地小院的门口没有守卫,但院门紧锁,门上的铜锁锈迹斑斑,似乎许久未曾打开过。
萧景琰侧耳细听片刻,确认院内没有动静,取出随身携带的精铁匕首,插入门缝,轻轻一拨,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门栓应声而开。他推开门,示意沈清辞先进,自己则殿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院内杂草丛生,显然很久没有打理过。只有一间静室透着微弱的烛光,烛光在窗纸上投下一个模糊的人影。两人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静室,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正坐在蒲团上,对着一盏孤灯打坐。他面容憔悴,额上布满了冷汗,双手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焦虑,全然没有修道之人应有的平和与淡然。他便是清虚观的观主玄云道长。
而在玄云道长身后的阴影里,竟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他们穿着道士的服饰,却难掩身上的戾气,腰间别着短刀,眼神冰冷地盯着玄云道长,如同在监视囚犯。
“看来,这位观主并非主谋,而是被胁迫的。”沈清辞压低声音,在萧景琰耳边说道。
萧景琰点头,目光在小院中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静室一侧的假山上。假山造型奇特,上面覆盖着茂密的藤蔓,看起来与普通假山并无二致,但萧景琰凭借多年的经验,敏锐地察觉到假山底部似乎有异样。
他示意沈清辞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绕到假山后。果然,在藤蔓的遮掩下,他发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口边缘光滑,显然经常有人出入。他伸手摸了摸洞口,能感觉到微弱的气流从里面涌出,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有密室。”萧景琰回到沈清辞身边,低声说道,“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洞口,洞内漆黑一片,只有石阶向下延伸。萧景琰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火光摇曳,照亮了前方的道路。通道初极窄,走了约莫十几步后,渐渐变得开阔起来,竟是一处修建在地下的石室。
石室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桌和几把石椅,但墙角堆放着不少箱笼,显然是用来存放东西的。萧景琰和沈清辞对视一眼,迅速开始翻查箱笼。
箱笼中大多是金银珠宝、地契账册,还有一些信件,上面记录着皇后一党利用清虚观敛财、勾结官员的证据。沈清辞将这些证据一一收好,心中愈发震惊——皇后的势力,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庞大。
就在这时,萧景琰的目光被石室角落一个上了重锁的铁箱吸引。铁箱通体黝黑,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看起来极为坚固。他拔出匕首,用力撬开锁头,“哐当”一声,铁箱被打开。
两人凑近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铁箱内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套做工极其精致、纹路诡异的青铜器具——包括一个狰狞的面具、一个刻满符文的祭盘,以及一根短杖。这些器具的样式,竟与之前在祭月台上“镜先生”所使用的法器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铁箱内还有几封密信。萧景琰拿起一封,展开一看,信上的字迹娟秀中带着一股凌厉,正是皇后的笔迹!信中内容,赫然是吩咐玄云道长利用道观的身份,为“镜先生”的行动提供掩护和资源,还提及了“北疆寒矿”、“冥苔”等物,言语间似乎在筹备某项秘密计划。
“镜先生……果然与皇后脱不了干系!”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不定,皇后本人就是‘镜先生’?”
萧景琰面色铁青,将密信仔细收好。这些证据,足以证明皇后与“镜先生”的勾结,也证实了清虚观就是他们的秘密据点。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必须尽快离开,将证据带回京城。
就在这时,通道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
“……那老东西还算老实吧?主子吩咐了,这两天风声紧,一定要看好他,别出什么岔子。”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正是之前在静室里监视玄云道长的汉子之一。
“放心,跑不了。那老东西胆子小得很,被咱们吓了几次,早就不敢反抗了。就是整天哭丧着脸,看着晦气。”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萧景琰迅速熄灭火折子,拉着沈清辞躲到一处高大的箱笼后面。石门被推开,两个汉子骂骂咧咧地走进来,手中拿着火把,开始例行公事地检查箱笼上的锁具。
“妈的,天天守在这鬼地方,连口好酒都喝不上,真是憋屈。”一个汉子踢了踢脚边的箱子,抱怨道。
“少废话,主子的大事要是成了,咱们以后就是功臣,还愁没有好酒喝?等‘镜先生’神功大成,这天下……”另一个汉子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警惕地抽了抽鼻子,“嗯?什么味道?好像有火折子的味道?”
萧景琰和沈清辞心中一紧——刚才火折子燃烧的味道还未完全散去,被他们察觉了!
两个汉子立刻警觉起来,拔出腰间的短刀,举着火把,开始仔细搜索石室。火把的光芒扫过箱笼、石桌,离他们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
萧景琰握紧了腰间的软剑,眼中寒光一闪,准备在他们发现的瞬间暴起制敌。沈清辞也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袖中的短刃,做好了随时支援的准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通道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当——当——当——”钟声尖锐刺耳,是道观遇袭或紧急集合的信号!
两个汉子一愣,对视一眼,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闯进来了?”
“快出去看看!别让那些人坏了主子的大事!”另一个汉子说道,也顾不上继续搜索,慌忙冲出了石室,临走前还不忘重新锁上石门。
石室内重归黑暗与死寂。萧景琰和沈清辞松了口气,但心又立刻提了起来——外面的钟声是怎么回事?是沈峰他们被发现了,还是另有变故?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出去。”萧景琰低声说道,拉着沈清辞,沿着原路向洞口走去。
两人刚钻出洞口,就听到前院传来兵刃相交的“叮叮当当”声和此起彼伏的呼喝声,火光冲天,显然已经爆发了激烈的打斗。
“跟我来!”萧景琰护住沈清辞,凭借记忆向观墙一处隐蔽的角落潜去。那里有一处矮墙,容易翻越,且是沈峰事先约定好的汇合点。
然而,刚穿过一个月洞门,迎面就撞上了几个正在搜索的黑衣人。这些黑衣人穿着与澄心园刺客一模一样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
“在这里!有闯入者!”一个黑衣人大喊一声,立刻挥刀扑了上来。
萧景琰将沈清辞往身后一推,拔出腰间的软剑,剑光如虹,瞬间格开了几把钢刀。他武功极高,软剑在他手中如同活物,招招凌厉,直取黑衣人的要害。但黑衣人人数众多,且悍不畏死,一时之间,萧景琰竟陷入了缠斗。
沈清辞不会武功,只能躲在廊柱后,心中焦急万分。她知道,萧景琰虽然厉害,但架不住黑衣人源源不断地涌来,必须想办法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那个被胁迫的玄云道长,竟被一个黑衣人挟持着,向观后的密林退去。老道长的脸上布满了绝望,眼神中带着哀求,似乎在向她求救。
玄云道长是关键人证!他一定知道更多关于皇后和“镜先生”的秘密,绝不能让他被灭口或带走!
沈清辞心中一动,迅速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用力向挟持玄云道长的黑衣人掷去。同时,她大声喊道:“沈峰!我们在这里!快来支援!”
石头虽然没有伤到黑衣人,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黑衣人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沈清辞的方向。萧景琰抓住这个机会,软剑一挥,刺穿了身前一个黑衣人的肩膀,瞬间摆脱了缠斗。
与此同时,观墙外传来沈峰的怒吼声:“杀进去!保护陛下和娘娘!”紧接着,影卫们如同潮水般涌入观内,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场面顿时大乱。挟持玄云道长的黑衣人被沈清辞吸引了注意力,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玄云道长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他的束缚,踉跄着向沈清辞的方向跑来,嘶声喊道:“救救我!我知道‘镜先生’是谁!我知道皇后她……”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突然从黑暗中射出,如同流星般,精准地射穿了玄云道长的后心!
老道长的身体猛地一僵,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道袍。他踉跄了两步,扑倒在地,那双充满哀求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清辞,似乎还有话要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清辞惊骇地看着这一幕,那句未说完的话,如同诅咒般回荡在她的耳边。
“镜先生”是谁?皇后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萧景琰已经杀退了身边的黑衣人,冲到沈清辞身边,将她护在身后,与赶来的沈峰汇合。
“陛下,娘娘,你们没事吧?”沈峰躬身问道,脸上带着焦急。
“我们没事。”萧景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玄云道长的尸体上,眼中充满了惋惜,“可惜,人证没了。”
沈清辞握紧了手中的密信,深吸一口气:“虽然人证没了,但我们拿到了关键物证,至少证实了皇后与‘镜先生’的关联。清虚观之行,不算白费。”
萧景琰点头,看向沈峰:“立刻清理现场,带着物证,我们尽快离开这里。皇后的人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必然会派人追杀,此地不宜久留。”
“是!”沈峰领命,立刻安排影卫清理现场,保护萧景琰和沈清辞撤离。
夜色中,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清虚观,朝着澄心园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清虚观火光冲天,厮杀声渐渐平息,但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镜先生”,以及皇后未说完的秘密,却如同阴影般,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