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屿风刚踏上顶楼的台阶,一股浓稠如墨的阴雾就扑面而来,带着股腐烂的甜腥味,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补光灯的蓝光在这雾气里像被稀释了似的,只能照出眼前半米的距离,光柱所及之处,能看到无数扭曲的影子在雾里飘来飘去,有的哭,有的笑,仔细听,竟全是小孩的声音。
“别回头,跟着光走。”苏晓晓的声音从日记本里传来,带着点发颤,却比刚才稳了些,“这些都是被阴傀抓来的影子,它们在引你分神。”
李屿风“嗯”了一声,握紧补光灯往前挪步。脚下的楼梯不知何时覆上了层黏糊糊的东西,踩上去“咯吱”作响,像是踩碎了无数根骨头。他不敢低头看,只盯着蓝光里那团最大的黑影——它盘踞在顶楼中央,像堆蠕动的烂肉,表面裹着密密麻麻的影子,那些影子的手脚还在徒劳地挣扎,发出细碎的呜咽。
“原来这就是‘最厉害的怪物’?”李屿风嗤笑一声,从兜里摸出墨尘给的八卦镜,“看着还没楼下那穿粉裙子的能打。”
“别大意!”苏晓晓急道,“它在吸收影子的怨气,每多裹一个,就壮实一分!你看它中间那团红光——”
李屿风顺着她的话看向黑影核心,果然有团跳动的红光,像颗畸形的心脏,每跳一下,周围的阴雾就浓郁一分。他刚要举镜去照,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阵熟悉的脚步声,清脆,利落,像踩在碎冰上。
“谁?”他猛地回头,蓝光扫过去,竟看到个穿白大褂的身影站在楼梯口,长发束成高马尾,手里握着把泛着银光的短刀,不是凌霜是谁?
“师姐?你怎么来了?”李屿风又惊又喜,“师父和师叔去搬救兵了,这里太危险——”
“再危险也不能让你这愣头青单独送死。”凌霜走过来,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那些黏糊糊的东西竟像遇到克星似的往后缩,“玄机子发了消息到协会群,说你拿着包辣条就敢闯顶楼,我要是不来,明天就得去给你收尸。”
她嘴上吐槽着,手里的短刀却没闲着,刀刃在蓝光下划出道弧线,将个飘到近前的影子劈成两半。那影子发出声凄厉的尖叫,化作缕黑烟消散了。
“这刀……”李屿风注意到短刀上刻着复杂的符文,隐隐有金光流转。
“祖传的‘破煞刀’,专克阴邪。”凌霜掂了掂刀,“比你那辣条专业点。”
“嘿,辣条也挺管用的。”李屿风掏出那个装着黑团的玻璃瓶晃了晃,里面的小家伙吓得缩成团,“不信你闻闻,这味儿,比符咒都冲。”
凌霜果然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半步:“下次别用这招,辣得我眼睛疼。说正事,那怪物的核心在哪?”
“那儿。”李屿风指了指黑影中间的红光,“刚才抓了个分身,说它想撞开冥界门,还提到个穿黑袍的人,给了它块黑骨头。”
“黑袍人?”凌霜的脸色沉了下去,“跟我上次遇到的门主特征对上了。那骨头十有八九是‘镇魂骨’,能强行撕裂阴阳界限,这阴傀怕是被他当枪使了。”
说话间,那黑影突然剧烈蠕动起来,表面的影子们像是被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纷纷化作黑气融入其中。红光跳得越来越快,周围的阴雾开始旋转,形成个巨大的漩涡,顶楼的水泥地面被搅得龟裂开来,露出底下漆黑的土壤。
“它要成型了!”凌霜握紧破煞刀,刀尖指向红光,“我去净化核心,你用补光灯照住它的四肢,别让它乱动!”
“收到!”李屿风立刻将蓝光调到最大,光柱如利剑般射向黑影的四肢。那些由影子组成的肢体被蓝光一照,顿时发出“滋滋”的响声,动作明显迟滞下来。
凌霜趁机踩着漩涡的边缘冲了过去,破煞刀在空中划出道银弧,直刺红光。就在刀尖即将碰到红光的瞬间,黑影突然张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喷出无数根黑线,像毒蛇般缠向凌霜的脚踝。
“师姐小心!”李屿风赶紧转动光柱扫向黑线,可黑线太多了,蓝光只能逼退一小部分。
凌霜足尖一点,身形如柳絮般往后飘,同时反手将刀插进地面。短刀没入水泥的瞬间,地面突然亮起圈金色的符文,符文迅速蔓延,将黑影围在中间。那些黑线碰到符文,立刻像被点燃的棉线般蜷曲起来。
“这是‘锁灵阵’,能困住它三分钟。”凌霜落地时踉跄了一下,白大褂的袖子被黑线划开道口子,渗出血迹,“快,趁现在!”
李屿风不敢怠慢,将蓝光死死锁在黑影的核心。红光在蓝光和金光的双重压制下剧烈跳动,像是在挣扎。凌霜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掌心渐渐亮起团柔和的白光——那是她修炼多年的净化灵力,专克阴煞之气。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煞驱邪,还我清明!”她念动口诀,白光如潮水般涌向红光。
两股力量碰撞的瞬间,黑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顶楼都在摇晃。李屿风被震得耳膜生疼,手里的补光灯差点脱手。他死死盯着战场,只见白光不断侵蚀着红光,那些包裹着核心的黑影在白光下迅速消融,露出里面一团扭曲的黑气。
就在这时,那团黑气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丝,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凌霜的白光虽然挡住了大部分黑丝,却还是有一缕漏网之鱼,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落在旁边的水泥地上。
奇怪的是,那缕黑丝落地后并没有消散,反而像活物般扭动起来,渐渐凝聚成个模糊的人影——穿着黑袍,手里握着块黑色的骨头。
“是门主!”李屿风失声喊道。
人影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缓缓转过头。虽然看不清脸,李屿风却能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扫了过来。紧接着,人影化作黑烟消散了,但那股煞气却残留在空气中,与凌霜正在净化的阴雾核心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这煞气……”凌霜脸色骤变,停下了净化,“和我上次在门主老巢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她话音刚落,锁灵阵的金光突然黯淡下去。黑影失去了束缚,再次疯狂蠕动起来,表面重新凝聚出无数影子,只是这次的影子们,竟都穿着黑袍,手里握着小骨头。
“它在模仿门主!”李屿风心里一沉,“师姐,还能净化吗?”
凌霜摇了摇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它吸收了门主的煞气,变得更棘手了。我的灵力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玄机子的怒吼:“小兔崽子们,我们带援军来了!”
李屿风探头往下一看,只见墨尘扛着台巨大的探照灯跑了上来,玄机子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个扩音喇叭,身后还跟着一群穿制服的警察,每人手里都提着盏强光手电。
“把灯都打开,照死这玩意儿!”玄机子对着喇叭喊道,声音震得李屿风耳朵嗡嗡响。
瞬间,十几道强光从楼梯口射了上来,与李屿风的蓝光、凌霜的白光交织在一起,将整个顶楼照得如同白昼。黑影在强光下痛苦地蜷缩起来,表面的黑袍影子们纷纷消融。
“就是现在!”墨尘将探照灯的光柱对准红光,“凌霜,用你的灵力撞它!”
凌霜点头,将剩余的白光全部凝聚在掌心,猛地推向红光。这一次,红光没有挣扎,在多重光芒的照耀下渐渐黯淡下去,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黑影失去了核心,迅速崩溃,那些还没被同化的影子们纷纷化作光点,朝着四面八方飞去,像是漫天星辰。顶楼的阴雾渐渐散去,露出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水泥地面和湛蓝的天空。
李屿风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着手里已经暗下去的补光灯,突然笑出声:“没想到最后还是靠人海战术赢了。”
凌霜走过来,递给他瓶水:“别得意,那缕门主的煞气不简单。它能和阴傀的核心共鸣,说明门主和这阴傀之间,可能不止是利用关系。”
玄机子和墨尘也走了上来。玄机子看着地上残留的黑气,眉头紧锁:“这煞气……比上次遇到的更浓了。看来那黑袍人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这次借阴傀之手,怕是在试探冥界门的防御。”
墨尘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黑气,放在鼻尖闻了闻:“不止,你们看这黑气的纹路。”
众人凑近一看,只见黑气在阳光下渐渐显露出些细密的纹路,竟和玄机子那把断了的桃木剑上的符咒有些相似。
“这是……‘蚀灵纹’?”玄机子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是我们玄门禁术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门主的煞气里?”
李屿风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那个装着黑团的玻璃瓶。他掏出来一看,里面的黑团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滩黑色的污渍,污渍上也印着同样的蚀灵纹。
“它跑了。”李屿风捏紧了瓶子,“还留下了这个。”
凌霜看着蚀灵纹,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在协会的古籍里见过这纹路,说能吞噬灵力,还能……篡改记忆。”
玄机子的脸色更沉了:“如果门主会这招,那之前被他抓过的人……”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阵刺耳的警笛声。墨尘拍了拍玄机子的肩膀:“先别想了,警察来了,咱们得先把这里的烂摊子收拾干净。至于蚀灵纹和门主的关系……有的是时间查。”
李屿风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警车,又看了看手里的玻璃瓶,突然觉得这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结束。那缕跑掉的黑气,那神秘的蚀灵纹,还有藏在幕后的门主……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他把玻璃瓶塞回兜里,站起身拍了拍苏晓晓的日记本:“师妹,接下来可能要更麻烦了,怕不怕?”
日记本轻轻动了动,传来苏晓晓带着点兴奋的声音:“不怕!有屿风哥哥和辣条在呢!”
李屿风失笑,抬头看向凌霜:“师姐,你那破煞刀借我玩两天呗?感觉比辣条靠谱点。”
凌霜白了他一眼,却把刀递了过来:“小心点用,磕坏了让你赔十把辣条。”
顶楼的风带着阳光的温度吹过,吹散了最后一丝阴雾,却吹不散盘旋在众人心头的疑云。这场仗虽然赢了,但真正的对手,似乎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