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在糖衣白光里一跳一跳的,像只被线牵着的蚂蚱。李屿风刚要追过去,就被玄机子拽住胳膊:“别冲动!那是阴傀的分身,专勾活人魂魄当养料!”老人的手指冰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看它往东边跳,城里八成已经被阴雾裹住了,咱们得赶紧找车去城里,晚一步不知道要多多少冤魂!”
墨尘被李屿风重新背起时,突然“嘶”了一声,指着西边的岔路口:“那儿……有辆三轮摩托,是老王头拉货用的,钥匙应该还插在上面。”
李屿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雾里看到个模糊的车影。他背着墨尘跑过去,发现车斗里还堆着半车没卸的苹果,红通通的在阴雾里透着诡异的光。钥匙果然插在车锁上,他刚发动引擎,就见那些苹果突然“啪嗒”掉了一个,滚到路边的阴雾里,再没了动静。
“别管苹果了!”玄机子拽着老王头坐进车斗,“这老头被阴雾迷了神,得找个阳气重的地方让他醒醒,不然过会儿该跟着阴傀跳了!”
三轮摩托突突地往镇外冲,车斗里的苹果随着颠簸不断滚落,每掉一个,雾里就传来声细微的咀嚼声,听得人头皮发麻。苏晓晓缩在日记本里,小手指着车后镜:“屿风哥哥,后面有好多人跟着!”
李屿风瞥了眼后视镜,心脏猛地一缩——镜里映出一串模糊的人影,都是刚才在镇子里发呆的村民,他们低着头,胳膊僵硬地摆动着,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不远不近地跟在摩托后面。最前面的是那个卖糖葫芦的老汉,他举着空靶子,靶子尖上不知何时缠了根黑线,线的另一头隐在雾里,看着像是被阴傀牵着走。
“是阴傀在操控他们!”墨尘的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狠劲,“这东西最阴损,不直接杀人,就喜欢把活人变成行尸走肉,等阳气耗光了再一口吞掉……跟当年那个门主的路数倒是像。”
说话间,摩托已经冲出了镇子。刚上国道,李屿风就觉得眼前一亮——阴雾到了镇子边缘突然淡了些,能看到远处的城市轮廓了。可那轮廓看着不对劲,整座城市像被泡在灰色的水里,高楼的顶端隐在雾里,只能看到半截,像插在混沌里的墓碑。
“快看左边!”苏晓晓突然大喊。
李屿风转头看去,只见路边的排水沟里趴着个穿校服的学生,他脸朝下埋在泥里,书包扔在一边,拉链敞开着,露出本染血的数学课本。李屿风赶紧刹车,刚要下车,就见那学生突然抬起头,脸白得像纸,眼睛里蒙着层白雾,咧开嘴对着他笑:“哥哥……陪我玩跳房子好不好?我妈说跳够一百下就能回家了……”
“别跟他说话!”玄机子从车斗里扔过来一张黄符,“这是被阴傀勾了执念的,你一搭话,他就会把你拖进幻觉里!”
李屿风接住符纸,刚要往学生身上贴,就见对方突然往阴雾里退了两步,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他这才发现,学生的脚踝上缠着根黑线,线的另一头钻进雾里,随着阴傀分身跳动的节奏轻轻扯动着。
“追不上了。”墨尘叹了口气,“这阴雾就是它的主场,咱们只能尽快到城里,找到阴傀的本体才能解决。”
三轮摩托重新启动,刚拐过一个弯道,就看到国道旁的加油站亮着灯。但那灯是惨绿色的,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的加油机在自动往地上喷油,油滩里映出无数张扭曲的脸,正对着门外嘿嘿笑。
“不能停!”玄机子突然大喊,“那是加油站的员工被阴雾迷了,在自焚呢!”
李屿风猛踩油门,摩托擦着加油站的护栏冲了过去。车后传来声巨响,后视镜里炸开团火光,那些在油滩里笑的脸瞬间被火焰吞噬,却没发出任何惨叫,反而笑得更欢了,像是在享受被焚烧的快感。
“这幻觉……太邪门了。”李屿风的声音有点发颤,“正常人哪会笑成那样?”
“阴傀就喜欢放大活人心里的恶念。”墨尘的声音里带着点疲惫的沙哑,“你看那加油站的员工,平时八成总被老板克扣工资,心里憋着股火,阴雾一勾就变成了自毁的执念……这东西比煞气厉害,煞气是硬来,它是软刀子割肉,杀人不见血。”
摩托冲进城区时,阴雾突然浓得像化不开的粥。路灯的光在雾里变成一个个模糊的光球,照不远三尺。马路上堵满了车,司机们都趴在方向盘上,脸贴着玻璃,眼睛瞪得溜圆,却一动不动,像被冻住的鱼。
“前面是个超市!”玄机子突然指着路边的招牌,“超市里有应急灯,阳气重,先去那儿落脚!”
李屿风把摩托停在超市门口,刚扶着墨尘下车,就听到超市里传来“哐当”的响声。他推开门,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货架倒了一片,罐头和零食撒了满地,几个穿着超市制服的员工正举着货架腿互殴,他们脸上没有表情,动作却狠戾得像野兽,其中一个的胳膊已经被打断了,骨头茬子露在外面,他却像没感觉似的,依旧挥着货架腿往同伴头上砸。
“是阴雾让他们把平时的怨气变成了杀意。”玄机子掏出桃木剑,剑尖在阴雾里划出道红光,“屿风,用门枢碎片照他们!凌霜的灵识能驱散幻觉!”
李屿风赶紧掏出碎片,蓝光刚亮起,那些互殴的员工突然停了手,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打架。其中一个女员工看到地上的血,突然尖叫起来:“我……我刚才好像在做梦,梦见经理扣我奖金,我就想打死他……”
“不止你一个。”墨尘被李屿风扶到收银台边坐下,指着超市深处,“你看那边,有人把自己锁在冰柜里,估计是平时总被顾客刁难,心里想着‘冻死你们才好’,结果被幻觉勾着真钻进去了。”
李屿风往冰柜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个模糊的人影蜷缩在玻璃门后,手指在门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他刚要冲过去,就见那人影突然抬起头,脸冻得青紫,嘴角却咧开笑:“好冷……好舒服……这样就没人来烦我了……”
“别开门!”玄机子突然大喊,桃木剑往冰柜门上一指,“那是阴傀制造的假相,你一开门,里面的寒气能瞬间冻住你的魂魄!”
李屿风的手停在门把上,指尖已经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他用门枢碎片往玻璃门上一照,蓝光里,冰柜里的人影突然扭曲起来,变成了团模糊的黑气,而真正的超市员工正躺在冰柜旁边的地上,脸色苍白,嘴里不断念叨着:“别扣我奖金……别扣我奖金……”
“快把他拖到应急灯下!”玄机子指挥着刚才那个女员工,“阳气能冲散他身上的幻觉,再晚一会儿,他的魂魄该被冻僵了。”
李屿风刚把员工拖到应急灯下,就听到超市门口传来“咚”的一声巨响。他回头一看,只见老王头不知何时下了车,正用头撞超市的玻璃门,额头撞出了血,他却嘿嘿笑:“撞破这扇门……就能找到我家小花了……她最爱躲在门后面吓我……”
“这老头是想女儿想疯了!”玄机子急得直跺脚,“他女儿三年前掉进河里没捞上来,阴傀专挑这种有执念的人下手!”
李屿风突然想起怀里的门枢碎片,赶紧掏出来往老王头身上照。蓝光里,老王头撞门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玻璃门上的血,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花……爹对不起你……没看好你……”
哭声刚落,超市外的阴雾里突然传来声尖利的笑,那笑声像用指甲刮玻璃,听得人牙酸。苏晓晓突然在日记本里喊:“屿风哥哥!屋顶上!”
李屿风抬头看去,只见超市的房梁上蹲着个黑影,它穿着件小小的红肚兜,脑袋大得不成比例,脸上画着两坨红胭脂,正是刚才在镇子里看到的阴傀分身!它手里牵着根黑线,线的另一头垂下来,缠在老王头的脚踝上,随着老头的哭泣轻轻晃动着。
“找到你了!”李屿风祭出镇灵钱,铜钱串在半空连成道金光,直扑房梁。可阴傀分身比泥鳅还滑,它往雾里一钻,金光只打中了根房梁,木屑纷飞中,阴傀的笑声从超市外传来,越来越远,像是在嘲讽。
“别追!”墨尘突然按住他的肩膀,脸色凝重,“这分身只是诱饵,它在引我们往阴雾最浓的地方去……你听,外面的车喇叭声。”
李屿风侧耳一听,超市外的马路上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车喇叭,声音尖利又疯狂,像是无数人在同时按喇叭。紧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和碰撞声,隔着玻璃门都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
“是阴傀在操控司机们撞车!”玄机子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它想制造混乱,好趁机吞噬更多魂魄……咱们得赶紧想办法驱散这阴雾,不然整座城市都得变成它的游乐场!”
李屿风摸出怀里的门枢碎片,碎片上的蓝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应着什么。他突然想起凌霜师姐的灵识碎片,赶紧对着碎片喊:“师姐!你能听到吗?有什么办法能驱散阴雾?”
碎片的蓝光突然亮了几分,在半空投射出个模糊的影子——是凌霜!她穿着那件月白色的道袍,正对着李屿风比划着什么,手指不断指向超市角落里的应急灯,又指向窗外的阴雾。
“应急灯……光……”李屿风喃喃自语,突然眼睛一亮,“师姐是说,用强光能驱散阴雾?”
墨尘的眼睛也亮了:“对!阴傀最怕阳气和强光,这阴雾是它的气化成的,用足够强的光说不定真能照散!”他挣扎着站起身,指着超市货架,“找电池!找手电筒!越多越好!”
就在这时,超市外突然传来声巨响,像是有辆卡车撞在了超市的墙上。玻璃门瞬间碎裂,浓得化不开的阴雾涌了进来,雾里传来无数双鞋踩在碎玻璃上的声音,咯吱作响,越来越近。
苏晓晓吓得捂住眼睛:“屿风哥哥……它们进来了……”
李屿风握紧门枢碎片,蓝光在他掌心熊熊燃烧。他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