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屿风将玄机子递来的阳脂膏均匀抹在手腕的红痕上,那片被阴气灼出的红疹泛起细弱的暖意。他望着溶洞外翻涌的黑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镇魂钉的“镇”字纹路,忽然想起玄机子刚才的话——冥界入口的关键线索,藏在人间那座废弃火车站里。
“师傅,您确定入口钥匙在火车站?”他抬眼时,正好撞见玄机子往布包里塞符纸,黄纸摩擦的沙沙声在溶洞里格外清晰。
玄机子拍了拍布包边角:“苏老先生的罗盘不会错,指针在火车站方向晃得最凶。再说那地方本就是阴阳交汇的老据点,当年修铁路时挖断过冥界脉络,阴傀门主选在那屯兵,八成是想借地脉阴气加固入口防御。”他忽然从包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皮哨子,“这是当年火车站信号哨,吹三声能引来守站老鬼的残魂,说不定能问出点内情。”
墨尘突然从洞口探进头来,鬼针草的尖刺勾着张揉皱的地图:“刚在崖边捡到的,阴傀掉的!你看这标记——火车站钟楼画了个骷髅头,旁边还标着‘甲字营’,这不就是重兵据点的意思?”他把地图拍在石桌上,墨迹晕开的地方正好圈着钟楼的位置,“我那半块玉佩在兜里烫得厉害,镇魂钉绝对就在钟楼里。对了,刚才在煤道入口瞅见个卖烟的纸人,举着‘哈德门’的招牌,我问他钟楼怎么走,他指完路就化灰了,邪门得很!”
凌霜正帮凌雪包扎被腐骨蝇咬过的小臂,冰蓝色的灵力在纱布上凝成层薄霜。“腐骨蝇只在阴气浓郁的军械库附近聚集,”她抬眼看向众人,冰棱般的目光扫过地图,“四层和五层的军械库必是重点布防区,铁面的傀儡兵团大概率守在那。我刚才用冰镜探了探,火车站外围的铁丝网缠满了‘阴丝’,碰一下就会被阴傀察觉,得用阳脂膏抹在手套上才能剪开。”
凌雪赶紧接话,晃了晃手里捆着红绳的驱蝇草:“我这草能驱这类阴虫,等下分给大家别嫌丑,上次在断魂坡,就是它帮我们逼退了蝇群。对了,刚才往煤道走时,看见铁轨上躺着个断手的傀儡,手里攥着张票根,上面印着‘午夜三点,冥界专列’,这时间点会不会跟入口开启有关?”
苏晓晓扶着爷爷走到地图前,老人枯瘦的手指点在钟楼三层的位置:“那口老钟是关键。民国时造钟的匠人懂阴阳术,把钟摆芯做成了‘锁魂木’,只有午夜钟声才能震开暗格。”他咳嗽两声,苏晓晓赶紧替他顺背,他喘着气续道,“但阴傀门主肯定动了手脚,说不定改了钟鸣的时辰,咱们得提前潜入。我年轻时在那站当过扳道工,钟楼底下有个废弃的信号房,里头的线路能通到钟摆机械室,就是积了几十年灰,得带点煤油灯。”
李屿风指尖在“杂物通道”的标注上敲了敲:“这煤道通到钟楼地下室,墨尘你熟冥界幻术,等下带头探路,顺便把你那破幻符多准备几张——免得又被纸人骗去女厕所。”
“去你的!上次那是纸人故意指错路!”墨尘回怼着,手却诚实地理了理怀里的符纸,“不过说真的,煤道里的阴气带着股煤烟味,混着尸臭,闻着就头大,等下得用艾草包遮遮味。”
“我和师傅去三层找钟摆,”李屿风继续安排,眼角瞥见苏晓晓跃跃欲试的神情,忍不住笑,“苏师妹想跟着也成,不过得答应我,别乱摇你那引魂铃——上次在溶洞里摇得蝙蝠粪掉了我一脖子。”
苏晓晓脸一红,从爷爷黑袍口袋里摸出个铜铃铛:“这次只在遇见低阶阴傀时摇,保证不扰民!”她晃了晃手里的炭笔,刚才补画的侧门草图在烛光下泛着油光,“而且这通道的岔路是我按爷爷说的画的,你们别走错了,尤其是墨尘师叔,上次在迷魂林把‘左拐’记成‘右拐’,害我们绕了半宿。”
玄机子突然笑出声,从布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罗盘:“行,多个人多个照应。这是备用罗盘,你拿着。”他把罗盘塞给苏晓晓时,特意压低声音,“铃铛摇三下停一下,能引开低阶阴傀,别让你爷爷知道我教你的——他总说铃铛该用在正途。对了,给你这个。”他又递过个小小的锡酒壶,“里头是雄黄酒,对付阴傀的皮囊管用,上次你爷爷就是靠这玩意儿从血池里爬出来的。”
凌霜将最后一张冰符贴在凌雪的箭筒上:“冰符捏碎能冻住傀儡关节,记住巡逻队的换防间隙是两刻钟,我们在东侧铁轨后汇合。凌雪,你的驽箭记得涂驱蝇草汁,刚才探路时发现军械库附近的腐骨蝇个头特别大,怕是变异过。”
凌雪边点头边往箭筒里插驱蝇草,草叶碰着箭头的轻响里,还混着她小声的嘀咕:“等下冻住他们的腿,看他们怎么追!对了屿风哥,你那破邪符借我两张呗?上次看见铁面的傀儡兵团,有个家伙的脸是用铁皮拼的,我想试试能不能把它炸开花。”
李屿风帮玄机子拎起布包时,指尖触到片冰凉——是阳脂膏的瓷瓶。“师傅,铁面的活人脸盾……”
玄机子按住他的手,往他兜里塞了张金光闪闪的符纸:“那是剥活人面皮炼的邪术,怕正阳符。等下见到他,直接把这‘破邪符’拍他盾上,保管他哭都来不及。对了,煤道里有处塌方,得用炸药炸开,我把‘轰天雷’分你一半,记得别用灵力引信,用打火机——阴傀对灵力波动特敏感。”
墨尘已经扛起装符纸的布包往洞口走,鬼针草的影子在岩壁上晃成道歪扭的线:“再磨蹭天就亮了!我先走一步探路,在煤道口插支鬼针草当记号,你们赶紧跟上!”话音未落,就听见他在外面“哎哟”一声,紧接着是含糊的嘟囔,“娘的,踩到老鼠骷髅了……”
凌霜拉着凌雪往外走,冰蓝色的裙摆扫过地面的碎石:“我们去剪铁丝网,你们进煤道后每隔五十步放个荧光符,免得迷路。”凌雪突然停下,从兜里掏出个玻璃珠塞给李屿风:“这个给你,上次在冥界捡的,能预警阴气突袭,亮红光就是有东西靠近。”
李屿风捏着冰凉的玻璃珠,看着苏晓晓扶着爷爷跟上,老人的黑袍下摆扫过地面,留下串浅灰色的脚印——那是冥界特有的“阴尘”。他忽然想起玄机子刚才的话,摸了摸兜里的破邪符,指尖的暖意顺着血脉往上涌,混着镇魂钉的冰凉,在掌心拧成股说不清的劲。
“走了!”他喊了声,率先冲进黑雾里时,听见身后传来苏晓晓的声音,铃铛轻响三下,又停了一下,像在跟某个暗处的阴傀打招呼。黑雾里飘来股淡淡的煤烟味,还夹杂着墨尘骂骂咧咧的声音:“这破草汁蹭我一裤子,回头得让凌霜姐用冰水洗洗……”
玄机子跟在李屿风身后,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等下见到守站老鬼,别提冥界入口,就问他钟楼的机械室钥匙在哪——老鬼记性差,提关键信息容易卡壳。”他吹了声哨子,三短一长,黑雾里隐约传来火车鸣笛的声音,远处的废弃火车站方向,钟楼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个蹲伏的巨人。
李屿风摸了摸兜里的玻璃珠,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煤道入口的鬼针草在风中摇晃,尖刺上的露珠泛着诡异的绿光,墨尘的脚步声已经钻进了黑暗深处,隐约还能听见他在哼跑调的《东方红》——那是他每次紧张时的习惯。
“对了师傅,”李屿风忽然想起什么,“苏爷爷说锁魂木怕血,用指尖血抹一下能加快暗格开启,那我等下直接……”
“笨蛋,”玄机子敲了下他的脑袋,“用你的血不如用苏晓晓的,她是苏家直系,血里带阳火,比你的管用。不过别跟她说,小姑娘家家的,怕见血晕过去。”
黑雾中突然飘过张泛黄的火车票,李屿风伸手接住,票面上的日期是三十年前,终点写着“冥界站”,检票口的位置画着个小小的钟摆图案。他抬头看向钟楼,时针正好指向十一点,离午夜还有一个时辰,而那座钟楼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钟摆形状,仿佛随时会砸下来。
“走了,进煤道。”玄机子拍了拍他的后背,率先弯腰钻进那片漆黑的入口,李屿风紧随其后,身后传来苏晓晓小声的惊呼:“爷爷,您慢点,这台阶滑……”铃铛声又响了三下,清脆的声音在煤道里荡开,惊起一串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头顶的煤层里窜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