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务处的空调冷气开得太足，凌霜攥着伪造的教师资格证，指尖都有些发凉。办公桌后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教导主任正低头翻着文件，钢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凌老师是吧？”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抬头打量着她，目光在她过于明艳的脸上停顿了几秒，“美术老师这个职位正好空缺，你以前在市美术馆工作过？”
“是的，”凌霜扯出个标准的微笑，心里却在飞快盘算——出门前墨尘特意叮嘱，说她这张脸太扎眼，最好装得稳重些，可此刻手心的汗都快把证件浸湿了，“之前在美术馆负责青少年美育工作，对学生群体比较熟悉。”
旁边的苏晓晓赶紧举起手里的实习证明，马尾辫随着动作甩了甩：“王主任好，我是苏晓晓，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实习生，来给墨老师当助教。”她特意把“墨老师”三个字咬得很重，眼角的余光瞟向站在身后的墨尘。
墨尘今天穿了件熨帖的白衬衫，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往日里那股清冷的气质收敛了不少，倒真像个温文尔雅的语文老师。他微微颔首：“王主任，我是墨尘，负责高三年级的语文代课工作。”
王主任点点头，在电脑上敲了几下，屏幕上跳出三个名字的档案——全是墨尘昨晚用符水伪造的，连毕业院校的公章都做得有模有样。“行，手续都齐了。”他站起身，指了指门外，“我带你们去办公室熟悉下环境。高三（2）班的班主任刚休产假，墨老师你暂时接管一下，他们班语文成绩不错，就是纪律有点……活泼。”
“活泼好啊，”墨尘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走廊墙上的黑板报，上面用彩色粉笔写着“距离高考还有280天”，“青春期的孩子，活泼点才有朝气。”
苏晓晓跟在后面，偷偷拽了拽凌霜的衣角，压低声音：“师姐，你看走廊尽头那个柜子，阴气好重。”她怀里的白猫不知何时醒了，正对着储物柜的方向轻轻“喵”了一声，耳朵贴在脑袋上。
凌霜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个铁皮储物柜掉了块漆，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铁皮，柜门上还贴着张褪色的“优秀班级”奖状。可就在她目光扫过的瞬间，似乎看到柜门缝隙里闪过一丝黑影，快得像错觉。
“别乱看。”凌霜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声音保持着平稳，“先去办公室。”
教师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烫着卷发的女老师，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热情地打招呼：“哎呀，这就是新来的老师吧？我是数学组的张老师。”她的目光在墨尘身上转了一圈，笑眯眯地说，“墨老师看着真年轻，以前在哪教书啊？”
“之前在乡下支教。”墨尘淡淡回应，拉开一张空办公桌的椅子坐下，动作自然地把罗盘放在桌角，用一摞作业本挡住——罗盘的指针正微微颤动，指向图书馆的方向。
凌霜被安排在隔壁的美术室，房间里堆满了画架和颜料，角落里的石膏像蒙着层薄灰。她放下包，刚想检查下四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桌椅碰撞的声音。
“怎么回事？”她走到窗边，正好看到一群学生簇拥着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往楼梯口走，那男生校服拉链拉到一半，嘴角还带着点淤青，眼神桀骜不驯。
“又打架了呗。”张老师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泡满枸杞的保温杯，“那是高三（2）班的李浩，典型的问题学生，上周刚把隔壁职高的人打进医院。墨老师接手这个班，有的头疼了。”
凌霜心里一动——阳气重的地方，戾气也容易聚集，这种叛逆的学生最容易被阴邪之气趁虚而入。她掏出手机给墨尘发了条消息：“留意李浩。”
没过多久，上课铃响了。墨尘拿着课本走进高三（2）班，教室里的喧闹声瞬间小了下去，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带着好奇和审视。他把课本放在讲台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全班，最后落在靠窗的位置——李浩正趴在桌上睡觉，后背对着讲台，校服后领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像没擦干净的血。
“上课。”墨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李浩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老师好！”学生们拖长了调子喊，有几个还在偷偷笑。
墨尘没在意，翻开课本：“今天我们讲《楚辞·九歌》，先请同学读一下《山鬼》……”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听到“哐当”一声，李浩的椅子倒在地上，他猛地站起来，眼神凶狠地瞪着讲台：“讲什么狗屁古文！老子听不懂！”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掉根针都能听见。有几个女生吓得缩了缩脖子。
墨尘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听不懂可以学，没人天生就会。但课堂上，至少要保持尊重。”
“尊重？”李浩冷笑一声，走上前一把抓住墨尘的衣领，“你知道我是谁吗？敢管我？”他的手腕上露出个狼头纹身，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
墨尘的指尖在袖口下捏了个诀，声音依旧平静：“我知道你身上有东西。”
李浩的脸色瞬间变了，抓着衣领的手猛地松开，踉跄着后退两步，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你、你胡说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喊道，眼神躲闪。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墨尘的目光落在他后领的污渍上，那污渍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黑气，“昨晚在学校后山，你是不是遇到个穿黑斗篷的人？”
李浩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周围的学生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坐下吧。”墨尘整理了下被扯皱的衣领，“好好听课，对你没坏处。”
李浩愣了几秒，突然抓起书包就往门外冲，撞到门框时发出一声闷响，却没回头。
墨尘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李浩身上的戾气很重，而且带着阴傀门特有的腐臭味，显然不止是简单的打架斗殴。
与此同时，美术室里正上演着另一出“闹剧”。凌霜刚在黑板上画了朵牡丹，就有个男生举手：“老师，你画得不如网上那个‘鬼手画师’好看！”
“哦？”凌霜挑眉，“那你觉得，哪里不好？”
“他画的花会流血！”男生兴奋地说，“上次他画了幅《曼陀罗》，评论区好多人说半夜看到画里的花在动！”
凌霜的心里咯噔一下。曼陀罗在邪术里是引魂的媒介，那个“鬼手画师”很可能和阴傀门有关。她放下画笔：“那你有他的账号吗？我倒是想看看。”
男生立刻掏出手机，点开一个社交账号，头像一片漆黑。最新的一条动态是昨晚发的，只有一张图片——城南中学的图书馆夜景，配文：“养料快成熟了。”
凌霜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图片的角落有个模糊的黑影，像是站在屋顶的那个黑衣男人。她不动声色地记下账号名，心里却越来越沉——阴傀门不仅在学校埋了阴煞砖，还在网上散布邪物，这是想从线上线下同时动手。
“老师，你怎么了？”旁边的女生发现她脸色不对，关切地问。
“没事，”凌霜笑了笑，擦掉黑板上的牡丹，“我们今天不画花，画点别的……比如，校园里的建筑。”她指了指窗外，“就画图书馆吧。”
学生们欢呼着跑到窗边，拿出画板开始写生。凌霜站在最后面，掏出预警镜——镜面的黑雾又浓了些，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红光。她抬头看向图书馆的方向，三楼的某个窗户后面，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午休时，三人在食堂角落碰头。苏晓晓把餐盘里的红烧肉夹给白猫，压低声音：“我刚才去厕所，听到几个女生说，最近总有人在半夜看到图书馆里亮绿光，还听到小孩哭。”
“小孩哭？”墨尘皱起眉头，“望溪村的孩子魂魄被锁着，不可能跑到这里来。”
“会不会是……别的东西？”凌霜咬了口馒头，“我在美术课上发现个可疑账号，头像是黑的，发了图书馆的照片，说‘养料快成熟了’。”
“养料就是学生的阳气。”墨尘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李浩身上有阴傀门的气息，昨晚去过后山，很可能和阴煞砖有关。我下午去后山看看。”
“我跟你去！”苏晓晓立刻说，白猫配合地“喵”了一声。
“不行，”凌霜反对，“你年纪太小，后山不安全。我去，正好美术课下午是自习。”她看向墨尘，“你继续盯着李浩，他肯定还会有动作。”
正说着，突然听到一阵骚动。只见李浩被两个男生架着走进来，脸上又添了道新伤口，走路摇摇晃晃的，眼神涣散，像丢了魂。
“他怎么了？”苏晓晓小声问，白猫的毛又开始炸。
墨尘的目光落在李浩的手腕上，那个狼头纹身的眼睛位置，竟隐隐透着绿光。“他被‘摄魂’了。”他的声音沉了下去，“阴傀门用邪术控制了他的神智，让他替他们做事。”
“那怎么办？”苏晓晓急了。
“别慌。”墨尘从兜里掏出个小小的纸人，上面用朱砂画着符，“等下我把这个塞到他书包里，能暂时护住他的魂魄。当务之急是找到阴煞砖的具体位置。”
凌霜点点头，刚想再说什么，突然看到王主任匆匆走过，手里拿着个文件夹，脸色凝重。她灵机一动，拉着苏晓晓跟了上去：“王主任，等一下！”
王主任回头：“凌老师有事？”
“想问下美术室的器材申请流程，”凌霜笑着说，目光却瞟向他手里的文件夹，上面印着“图书馆翻新工程图纸”，“对了，听说图书馆要翻新？”
“是啊，”王主任叹了口气，“屋顶总漏水，地基也有点问题，上周请施工队来看过，说要挖开重新加固。”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说起来也奇怪，施工队的人昨天来不了了，说半夜去工地拿工具，看到图书馆后面站着个穿黑斗篷的人，吓破胆了。”
“黑斗篷？”苏晓晓故作惊讶，“是不是拍电影的啊？”
“谁知道呢。”王主任摆摆手，“不说了，我还要去给校长汇报。”
看着他的背影，凌霜和苏晓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施工队要挖地基，正好会挖到阴煞砖，阴傀门肯定是怕被发现，才故意吓跑他们。
“图书馆后面。”凌霜低声说，“阴煞砖很可能埋在那里。”
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凌霜装作写生，走到图书馆后面的空地。这里堆着些废弃的建材，杂草长得有半人高，空气里弥漫着股潮湿的霉味，和阴煞砖的铁锈味混合在一起，格外刺鼻。
她拿出罗盘，指针疯狂地转动着，最后指向一堆废弃的水泥管。她刚想走过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李浩。
他眼神呆滞地走过来，手里拿着把铁锹，嘴角挂着诡异的笑：“老师，你在这里干什么？”
“画画。”凌霜握紧了藏在画板后的桃木剑，“你呢？来挖土？”
“嗯，”李浩机械地回答，举起铁锹就往水泥管旁边挖，“有人让我挖东西……”
凌霜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果然是被控制着来处理阴煞砖的！她悄悄拿出一张破邪符，正想贴过去，突然看到李浩挖的地方冒出缕缕黑烟，伴随着刺耳的“滋滋”声，像烧红的铁放进水里。
“住手！”凌霜大喊着冲过去，桃木剑带着红光劈向黑烟。
黑烟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影，朝着李浩的七窍钻去。他惨叫一声，抱着头倒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凌霜的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红光，将黑影挡在外面。就在这时，她看到水泥管后面站着个穿黑斗篷的人，左眼角那颗痣在阴影里若隐若现——正是假刘师兄的替身！
“又是你们。”假刘师兄冷笑一声，手里甩出几张黑色的符纸，“上次让你们跑了，这次可没那么好运！”
符纸在空中化作毒蛇，朝着凌霜扑来。她侧身躲开，桃木剑横扫，将毒蛇斩成黑烟。“你的对手是我！”她大喊着冲过去，却看到假刘师兄突然转身就跑，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想跑？”凌霜追了几步，突然停住——李浩还躺在地上抽搐，不能不管。她赶紧跑回去，掏出墨尘给的安神香囊，塞进李浩的嘴里。
香囊里的艾草味散开，李浩的抽搐渐渐停止，眼神也恢复了些清明。“老师……我……”他茫然地看着四周，“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梦见好多黑虫子往我脑子里钻……”
凌霜刚想说话，突然听到手机响，是墨尘发来的消息：“速回办公室，有发现。”
她扶着李浩站起来，心里却充满了疑惑。假刘师兄为什么不恋战？他故意引自己来这里，难道是为了拖延时间？
回到办公室时，墨尘正对着一张地图皱眉，苏晓晓在旁边给白猫顺毛。“怎么了？”凌霜问。
“我刚才去查了李浩的书包，”墨尘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标记，“在他的笔记本里发现这个，是图书馆的地下结构图，标注了八个红点。”
“八个红点？”凌霜凑近一看，红点分布的位置正好是八卦方位，“和望溪村聚魂阵的骨头位置一样！”
“没错。”墨尘的手指点在最中间的红点上，“这里是图书馆的地下室，阴煞砖的核心应该就在这。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凝重，“我刚才用预警镜测了，今晚子时，这里的阴气会达到顶峰。”
“今晚子时？”苏晓晓瞪大了眼睛，“可今天才初五啊，离初七还有两天！”
“他们想提前动手！”凌霜的心里一沉，“假刘师兄刚才故意引我去图书馆后面，就是为了让我发现外围的阴煞砖，好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其实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地下室的核心！”
墨尘推了推眼镜，眼底闪过一丝厉色：“看来，我们得提前行动了。”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给教学楼镀上了一层金边。可三人的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阴傀门的计划比他们想象的更周密，而他们潜入学校的第一步，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凌霜看着桌上的美术课本，突然想起那个“鬼手画师”的账号。她拿出手机点开，发现又更新了一条动态——一张地下室的照片，里面堆满了黑色的砖头，砖头上的符文在绿光中闪烁。配文只有两个字：“欢迎。”
欢迎？是欢迎他们，还是欢迎那些被当作“养料”的学生？
凌霜握紧了桃木剑，剑身上的红光在夕阳下明明灭灭。她知道，今晚的学校，注定不会平静。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黑衣男人，还有他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学生们涌进教室，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疲惫。没人知道，一场关乎他们生死的阴谋，正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