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螺旋桨搅着风,把城郊的废弃齿轮厂吹得愈发破败。李屿风趴在舱门口往下看,厂区的铁皮屋顶锈得像块烂抹布,几座高耸的烟囱歪斜着,像插在地上的断骨。墨尘说这里阴气指数突破了10,是全市目前最危险的地方,阴傀门的“门”字阵眼,十有八九就藏在厂房深处。
“把这个带上。”玄机子从背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手电,外壳是磨得发亮的黄铜,开关处刻着个小小的“雷”字,“这是你爷爷当年用过的驱鬼手电,里面装着雷击木芯,照到阴邪物能让它现原形,比你那打火机靠谱多了。”
李屿风接过手电,沉甸甸的压手。他按了下开关,一道蓝白色的光柱射出去,在舱壁上照出个光斑,光斑里竟隐约有电流在窜动,像条细小的闪电。“这玩意儿真能驱鬼?”他有点怀疑,毕竟上次用口红画符成功纯属侥幸。
“别小瞧它。”墨尘正在调试手里的探测仪,屏幕上的波纹忽高忽低,“二十年前你爷爷就是靠这手电,在火葬场照出了藏在骨灰盒里的阴傀门奸细。不过这手电耗电快,里面的雷晶只能撑一个时辰,不到万不得已别乱用。”
苏晓晓抱着猫凑过来,猫爪子扒着舱门,对着下面的厂房“喵呜”叫了一声。“猫说下面有好多亮晶晶的虫子,爬得满身都是。”晓晓皱着眉,“还说那些虫子在啃铁,咔嚓咔嚓的,听得它牙酸。”
凌霜站在机舱另一侧,桃木剑斜背在身后,指尖凝结的白霜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突然开口:“齿轮厂的三号车间阴气最重,探测仪显示那里有个强磁场,和我们在游戏厅、图书馆测到的完全一致,应该就是转灵阵的能量源。”
直升机降落在厂区的空地上,扬起的尘土呛得人直咳嗽。李屿风刚跳下去,脚下就踢到个东西,低头一看,是枚生锈的齿轮,齿牙上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干涸的血。他用驱鬼手电照了照,齿轮上突然浮现出层淡淡的黑气,被光柱一逼,“滋”地缩了回去。
“果然有问题。”李屿风握紧手电,“这厂区里的东西怕是都被阴气染过了。”
玄机子掏出张黄符往空中一抛,符纸无风自燃,化作只纸鹤,扑棱着翅膀往三号车间的方向飞去。“跟着它走,纸鹤能感应阵眼的位置。”他掂了掂手里的酒葫芦,“等会儿见了阴傀门的人,别硬碰硬,我们的目标是找到阵眼,把你爷爷的破邪符贴上去。”
厂区的水泥路裂开了一道道缝,缝里长出半人高的杂草,草叶都是黑绿色的,像浸过墨。偶尔能看到些散落的机器零件,被手电照到就发出“嗡嗡”的低鸣,像是在发抖。李屿风走在最前面,手电的光柱扫过之处,总能看到些一闪而过的黑影,贴在厂房的墙壁上,像融化的沥青。
“师兄,你看那面墙。”苏晓晓突然拽住他的袖子,指着左侧厂房的墙壁。墙上爬满了藤蔓,藤蔓的影子在地上扭动,竟慢慢聚成了个人形,手里还拖着把生锈的扳手。
李屿风赶紧用手电照过去,蓝白色的光柱落在影子上,影子发出声凄厉的尖叫,瞬间缩成一团,藤蔓也跟着枯萎,变成灰黑色的粉末。“是‘影煞’。”凌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阴傀门用死者的影子喂养的邪物,怕强光,尤其是雷属性的光源。”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墙壁上突然冒出无数个影子,有拿着钳子的,有举着钢管的,都朝着他们围过来。墨尘掏出罗盘往地上一按,罗盘的指针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道金线,缠向那些影子。“金线锁影!”他低喝一声,金线一碰到影子就收紧,影子们在金线上挣扎,发出指甲刮玻璃似的刺耳声。
“快走!这招撑不了多久!”墨尘推着众人往前跑,金线正在慢慢变黑,显然抵不住阴气的侵蚀。
纸鹤在前面引路,飞进三号车间的大门。车间里弥漫着股铁锈和尸臭混合的怪味,地上躺着些残缺的机器骨架,像被啃过的兽骨。最里面的高台上,竖着个巨大的齿轮,齿轮中间嵌着块黑色的晶石,晶石周围刻满了转灵符号,正发出幽幽的绿光。
“那就是阵眼!”玄机子眼睛一亮,“晶石里裹着的就是生魂,看这绿光的浓度,怕是已经吸了不少人!”
李屿风刚想往前走,就听见高台上传来个阴冷的声音:“来了就别想走了。”
高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个穿黑袍的人,比齿轮眼高了半个头,黑袍上绣着个巨大的青铜面具图案,面具的眼睛位置闪烁着红光。他手里拿着根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拴着个铁笼,笼子里隐约有个小小的身影在发抖。
“是阴傀门的护法!”墨尘的脸色凝重,“比齿轮眼厉害十倍,他手里的锁魂链能直接抽人的魂魄!”
“把《阴傀秘录》和残页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护法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铁链在他手里转了个圈,“否则,就让你们尝尝被齿轮碾成肉泥的滋味。”
苏晓晓怀里的猫突然炸毛,对着铁笼“嗷呜”一声。“猫说笼子里是个小孩,还活着!”晓晓急得快哭了,“他在喊妈妈!”
李屿风心里一紧,手电的光柱扫向铁笼,果然看到个穿着校服的小男孩,蜷缩在笼子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恐惧。“你把他放了!”李屿风怒吼道,“有什么冲我来!”
“冲你来?”护法冷笑一声,铁链突然甩出,直刺李屿风的面门,“那就先抽你的魂魄,给我的‘噬魂齿’当养料!”
凌霜的桃木剑及时挡住铁链,剑身上瞬间结满了冰。“你的对手是我。”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冰雾从她脚下蔓延开,冻住了地面的转灵符号。
护法的铁链被冻住,却突然“咔嚓”一声崩碎了冰壳,铁链上的倒刺闪着寒光,再次挥来。墨尘掏出几张符纸,往空中一撒,符纸化作火鸟,朝着护法飞去。“凌霜,左翼!”
两人一攻一守,暂时缠住了护法。玄机子趁机推了李屿风一把:“快去贴符!我来掩护你!”他把酒葫芦往地上一摔,酒液化作道火墙,挡住了那些围过来的影煞。
李屿风握紧铁皮盒,往高台上冲。刚跑了两步,脚下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地面裂开道缝,缝里伸出无数只手,抓着他的脚踝往下拖。他用手电照下去,那些手都是金属做的,指尖还在滴着黑色的油。
“是‘机骸’!”玄机子大喊,“阴傀门用死者的骨头和机器零件拼的怪物,怕雷!”
李屿风想起手电里的雷击木芯,赶紧将光柱对准那些手。蓝白色的光线下,金属手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黑烟,抓着脚踝的力气也松了不少。他趁机抽出打鬼棒,往缝里一插,“嘭”的一声,缝里传来声惨叫,那些手瞬间缩了回去。
爬上高台时,李屿风的手心全是汗。他打开铁皮盒,拿出爷爷的残页,刚想按上面的符号画符,护法突然摆脱了凌霜和墨尘的纠缠,铁链像条毒蛇似的缠向他的手腕!
千钧一发之际,笼子里的小男孩突然哭喊道:“叔叔小心!他的铁链会吸血!”
李屿风猛地侧身,铁链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带起道血痕。血珠滴落在黑色晶石上,晶石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绿光里竟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脸,像是在挣扎。
“纯阳血!”护法的声音里带着惊讶,“你果然是李承安的孙子!”
李屿风没时间多想,咬破指尖,按照残页上的符号,将血滴在高台上的转灵阵中心。鲜血一碰到符号,就像滴进了滚油里,“滋啦”一声燃起金色的火焰,火焰沿着符号蔓延开,很快就将整个阵眼包围。
黑色晶石发出刺耳的尖叫,绿光迅速黯淡下去,里面的人脸慢慢消散,像是得到了解脱。护法发出声怒吼,铁链疯狂地抽打着火焰,却被火焰烧得通红,烫得他赶紧松开手。
“不——!”护法看着阵眼被破,突然撕开黑袍,露出里面的身体——那根本不是人的身体,而是个由无数齿轮和轴承组成的机械骨架,胸口的位置嵌着块小小的铜镜,镜面里映着个痛苦的人脸。
“我为阴傀门效忠三十年,怎么能毁在你手里!”机械骨架突然膨胀起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像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起死吧!”
“快跑!他要自爆!”玄机子大喊着,拉着众人往车间外跑。李屿风最后看了眼高台,只见护法的机械骨架彻底炸开,无数齿轮飞射出来,却在金色火焰的灼烧下,纷纷化为灰烬。
跑出车间时,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厂房都在摇晃。李屿风回头,只见三号车间的屋顶塌了下去,金色的火焰从废墟里窜出来,照亮了半边天,那些围过来的影煞碰到火焰,瞬间就化为乌有。
铁笼的门不知何时被炸开了,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扑进随后赶来的警察怀里,放声大哭。李屿风看着他,突然想起爷爷残页上的话,三百生魂……幸好他们来得及时,否则这个孩子恐怕也会变成阵眼的养料。
玄机子拍着他的肩膀,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好小子,没给你爷爷丢脸!这破邪符画得比你爷爷当年还标准!”
墨尘正在检查探测仪,屏幕上的阴气指数已经降到了1.2,趋于正常。“阵眼是破了,但阴傀门的总坛肯定不止这一个。”他收起探测仪,“刚才护法的铜镜里,我看到了个钟楼的影子,怕是下一个目标。”
凌霜的桃木剑上还沾着点齿轮碎片,她用指尖弹掉碎片:“钟楼在老城区的中心,那里是全市的风水眼,如果被阴傀门占了,后果不堪设想。”
苏晓晓抱着猫,猫正舔着爪子上的灰。“猫说它闻到钟楼里有鱼干味,还有个戴帽子的老爷爷总在那儿喂流浪猫。”晓晓抬头看着李屿风,“它想去看看。”
李屿风摸了摸兜里的驱鬼手电,光柱虽然弱了些,但依旧带着暖意。他想起刚才在高台上,鲜血滴在阵眼上时,那种和爷爷残页产生共鸣的感觉,像是跨越了时空的呼应。也许爷爷当年没能完成的事,真的要由他来完成。
警察在清理现场时,林薇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急救包,正蹲在地上给李屿风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她的动作很轻,指尖碰到皮肤时,李屿风觉得比糯米水敷伤口时舒服多了。
“这手电挺酷的。”林薇看着他手里的黄铜手电,“刚才照那些影子的时候,蓝光特别亮,像动画片里的奥特曼光线。”
李屿风忍不住笑了:“等这事完了,我借你玩玩?”
“好啊。”林薇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不过你得教我怎么用,免得像你上次用口红画符似的,被鬼笑话。”
提到口红,李屿风的脸有点热。他想起齿轮眼被口红符吓跑的样子,突然觉得,有时候看似不靠谱的东西,反而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就像他这个半吊子的捉鬼学徒,也许真的能接过爷爷的担子,把阴傀门彻底铲除。
夕阳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厂区的废墟在余晖里冒着白烟。李屿风抬头看向老城区的方向,钟楼的尖顶在远处的天际线上若隐若现。他握紧手里的驱鬼手电,又摸了摸怀里的残页,心里突然充满了勇气。
不管下一个目标是钟楼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不管阴傀门还有多少厉害的角色,他都准备好了。因为他知道,身边有师傅,有师叔,有师姐师妹,还有……林薇。这些人就像手电里的雷晶,总能在最黑暗的时候,发出照亮前路的光。
玄机子突然打了个酒嗝,指着远处的钟楼:“走吧,去会会那个戴帽子的老爷爷。说不定啊,还能蹭顿晚饭。”
众人笑着往厂区外走,李屿风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三号车间的废墟。金色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只留下袅袅的青烟,像在向那些被解救的生魂告别。他突然觉得,这趟齿轮厂之行,不仅破了阵眼,更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的驱鬼术,说到底,不过是守护的决心罢了。
手电的光柱在地上晃悠,照出串歪歪扭扭的脚印,一直延伸到远方,像条通往未来的路。李屿风握紧手电,快步跟上众人的脚步。前路或许依旧凶险,但他知道,只要这道光不灭,就没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