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语之间游刃有余,没了之前被他困在陆家的黯淡无光。
宋枕星给宋敏姿出着方案,宋敏姿嘴上嗯嗯地应着,到最后又来一句,“你到底在外面忙什么?虽说你是董事长,不用天天到,但也不能一直不在公司吧?”
“小姑,我已经把得力的人给你了,别说这样你还斗不过二叔。”
宋枕星说到最后,声线变得清冷。
宋敏姿听她语气都有些怪自己办事不力了,便忙道,“能斗,我还怕他不成。”
说完,人利落地挂了电话。
宋枕星收起手机回到餐桌边坐下,面前已经有一小碗盛好的鸡汤,热气微微冒着。
她看一眼陆狰,端起来用勺舀着喝。
“你要处理公司的事可以先回去。”
陆狰冷不丁地开口,嗓音低磁,听不出什么喜怒。
鸡汤在舌尖溢出清香,宋枕星有些愕然地看向他,这种话出自他的口她多少还有些不习惯。
看来她要好好适应他的变化。
“只是一桩小事而已,我还是攒一攒吧,等时间多些再回去。”
这样她还能多开几个会议,多陪一陪赵婉玉,也不用急急忙忙地来回奔波。
万一回东州被什么绊住,那他又成空气了,容易耽误事。
“攒假期?”
陆狰盯着她清澈的眸。
宋枕星不由得弯唇,“确实有点像。”
上4休1,上8休2。
正想着,她忽然意识到不对,这不是说明她把在他身边拯救陆家当成一种工作了么?
她连忙抬眼,果然见陆狰的眼暗了下去,沉默地吃着,咀嚼优雅缓慢。
“我不是那意思……”
“嗯。”陆狰点头,看着并没有多介意,道,“总之你想回去就回去,时间久也没事,要是我这边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在白鳄楼等你。”
条理分明,就这么和她定下了约定。
宋枕星将小碗搁回去,深深地看着他,“陆狰,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一样。”
陆狰不假思索地道,隔着餐桌,他向她投来的眼神幽深发沉,“我只是知道从前又骗又困的方式拘不住你,才不得不换方式,换你从前提议的方式。”
“……”
宋枕星被他算计得明明白白的坦然整不会了。
“我也不是不想占有你,但我清楚我如今的能力兼顾不了两边,放弃你是我救陆家的必要条件。”
陆狰薄唇微动,带出一抹嘲弄的意味,“宋枕星,你这人看似心硬,过度自我保护,实则心软,容易被一些小恩小惠左右妥协,我越惨越退让,你越会帮我到底。”
“……”
宋枕星被说到哑然。
“所以,趁我无暇顾及你的时候,痛痛快快把自己想要的日子过了,等我抽出空来……”
他顿了顿,眼中忽然阴沉,“你就完了。”
只这一句,宋枕星就明白他仍把自己定在伥鬼的绞刑架上。
“陆狰,你不用说这些。”
她的目光清明,在安静的环境里缓缓开口,“首先,就算你当初不知道陆家的结局是家破人亡,但你也猜到程浮白会占有陆家,在这种情形下你选择什么都不问,孤注一掷地送了我一条活路,这对我来说就不是小恩小惠。”
陆狰的眸光一紧。
“其次,我不会亏待自己,我知道怎么待自己好。”
她再肃然不过地道,她并不觉得自己现在是在被迫上班。
陆狰凝视着她的眼,好久才吐出一个字,“好。”
她不觉得留在他身边多痛苦就行了。
……
晚上,两人睡在一个卧室,分了两张床。
后半夜,宋枕星被一阵细小的动静吵到,她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细听又听不到了。
没了睡意,宋枕星索性起床去上厕所,待回来她才明白那声音是什么。
陆狰将被子尽数踢到一旁,整个人蜷成一团,一只手死死抓住枕头,已经把枕头给生生扯出个洞来,他还在无意识地抓。
宋枕星靠近过去,就见他满头的冷汗,短发都湿了,眼皮下的眼一直在动,食指的指甲折断,血迹嵌进边缘。
她蹙了蹙眉,伸手去推他,“陆狰,醒醒。”
从前很警醒的一个人这会却是怎么摇都醒不过来,她越推,他越将自己蜷紧,恨不得把自己缩进一个壳里般。
宋枕星只好做罢,拉过被子替他盖上。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淌下来。
枕头又被他扯坏一片。
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让他难受成这样都出不来。
想了想,宋枕星转身出去,拿上香熏灯插上,滴上安神的精油,细密的雾气冲出来,她用手指扇了扇,让它尽快飘向陆狰的床。
许久,陆狰的手指才慢慢松开,脸上的神情松下来。
宋枕星坐在地板上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脸,心口有些堵。
他真能坚持到最后么?
……
一晃三个月过去,宋枕星曾经以为自己过不了这个秋,现在都已入冬。
东州医院。
宋枕星陪着赵婉玉做身体检查,趁着赵婉玉忙,她去找了相熟的老中医,配一些治乱梦多思的药。
这三个月来,陆狰时不时就会做噩梦,还是那种一陷进去就醒不来的噩梦。
她本来还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直到有次他喊了声四叔。
再后来,奶奶、爷爷、母亲……什么样的称呼都听到了,甚至还有她的名字。
白日要天天算剧情的发展,不能硬杠,但又要无声无息地救人,晚上还要做关于亲人死亡的噩梦,别说人了,鬼都经不起这么耗。
宋枕星用过安神精油,给他服过药,还去程浮白那里咨询过心理问题,但程浮白要她详说,她又没法说,只能作罢。
这次回东州,她看赵婉玉气色不错,去医院的频率明显变少,知道是吃中药调理的,于是也来问个诊。
得到药方,宋枕星满意地出来等赵婉玉。
母女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宋枕星边走边看出来的体检数据,眼底噙着笑意。
“都说没什么了。”
赵婉玉气色红润地走在她身旁,一副贵妇人的妆扮,抬起手优雅地拨了拨头发,露出手腕上的纯金貔貅,“自从打上麻将,我越来越健康了,什么疼呀痛的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