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沉入西山地平线,最后一抹余晖如同泼洒的浓稠血浆,将葛家镇外的荒野染得一片凄厉。毛三的身影在暮色中拉长、扭曲,最终彻底融入浓重的黑暗。阴风平地而起,卷动枯草败叶,发出呜咽般的嘶鸣,风中裹挟的寒意并非昆仑的酷烈,而是浸透骨髓、带着浓郁死寂与怨念的九幽之气。
他一步踏出,脚下坚实的土地骤然变得虚软粘稠。空间无声地扭曲、折叠,光线被彻底吞噬。一股强大的、无可抗拒的引力自脚下深渊传来,拉扯着他的身体向下沉坠。耳畔不再是风声,而是亿万亡魂混杂的凄厉哀嚎、不甘的咆哮、绝望的呓语,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击着神魂。
**鬼门关**!
并非想象中的巍峨关隘,而是一片混沌、翻涌着无边黑雾与扭曲怨念的界域屏障。巨大的、由森森白骨垒砌而成的门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门柱上缠绕着粗大无比、流淌着污血与脓液的黑色锁链。锁链尽头,拴着两头庞大如山岳、形态狰狞可怖的巨兽虚影——一者形如巨犬,獠牙参天,口鼻喷吐着腐蚀灵魂的毒焰(**镇狱犬王**);一者似牛非牛,独角刺破苍穹,双目燃烧着焚尽万物的血焰(**炼狱狂犀**)!它们并非实体,而是阴司法则与无尽怨气凝聚的投影,是鬼门关最本源的守护意志!
仅仅是目光扫过,那滔天的凶戾与死寂威压,便让毛三体内沉静的阎罗印与青铜印同时应激般微微震颤!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攫住了心脏,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那两头巨兽撕碎吞噬,永坠无间!
“哼!”
毛三鼻腔中发出一声冰冷的闷哼。十年昆仑砺心,早已将恐惧锻打成最坚硬的意志铠甲!他强行压下灵魂的悸动,左手背青铜门印记骤然亮起!一股沉重、稳固、隔绝万邪的门户威严气息透体而出!同时,眉心阎罗印幽光流转,属于地府之主的死寂意志虽未爆发,却如同一层无形的膜,隔绝了那亿万亡魂怨念最直接的冲击!
他如同激流中的礁石,稳住身形,顶着那足以碾碎寻常鬼仙的恐怖威压,一步步朝着黑雾深处、那两尊巨兽虚影拱卫的混沌核心走去。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粘稠的血肉沼泽之上,脚下传来无数怨魂不甘的拖拽与诅咒。镇狱犬王的毒焰在身侧舔舐,炼狱狂犀的血瞳如同实质的目光灼烧着灵魂!
毛三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坚韧的青黑色光晕(青铜印镇域之力与阎罗印死寂意志的微弱结合),艰难地抵御着。他眼神冰冷如刀,直视着前方翻涌的黑暗,对两侧的巨兽虚影视若无睹。唯有紧握在掌心的那截暗红判官笔尖,散发出丝丝缕缕阴司法则的气息,如同通行证般,让那两头巨兽的投影虽咆哮震天,却并未真正降下毁灭性的攻击。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的煎熬。前方浓稠的黑雾豁然洞开!
没有想象中的森严殿宇,眼前是一片更加广阔、更加死寂、更加令人窒息的——阴土!
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厚重的、缓缓翻滚的阴云,透下惨淡的幽光。大地是龟裂的、焦黑的冻土,寸草不生,弥漫着硫磺与腐朽的气息。无数条浑浊、粘稠、翻滚着苍白泡沫与残肢断臂的河流(**忘川支流**)如同巨大的伤疤,纵横交错地流淌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河流之上,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石桥(**奈何桥的延伸**)如同垂死巨兽的脊椎,连接着视线尽头那片更加庞大、更加压抑的建筑群阴影。
空气中,浓郁到化不开的阴气、怨气、死气混杂,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冰渣,带着浓烈的血腥与绝望的味道。无数形态扭曲、气息或强或弱的鬼影,如同行尸走肉般在荒原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发出意义不明的哀嚎与呓语。远处,隐约可见身披锈迹斑斑黑甲、手持勾魂锁链、气息阴冷麻木的鬼卒(**阴兵**)在驱赶着大群更加呆滞的亡魂,朝着那片建筑群的方向前行。更远的天际,偶尔有庞大狰狞、散发着滔天凶煞之气的鬼兽(**九幽鬼兽**)投影掠过阴云,投下令人心胆俱裂的阴影。
这便是阴曹地府!一个秩序与混乱交织、森严法度下掩盖着无尽绝望与弱肉强食的死亡国度!
毛三踏上这阴冷的土地。脚下焦黑的冻土传来死寂的触感。他清晰地感知到,无数道或贪婪、或忌惮、或纯粹恶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游荡的鬼影、阴暗的角落、甚至那浑浊的忘川河中投射而来。他这身浓郁的生人阳气与精纯的力量气息,在这片死域之中,如同黑夜中的火炬,耀眼而……诱人!
他没有理会那些窥探。目光投向远方,那片笼罩在厚重阴云与惨淡幽光下的庞大建筑群——阴司核心,**森罗殿**所在。
通往森罗殿的路,绝非坦途。
毛三刚行不过数里,踏入一片由无数巨大、扭曲、如同巨人朽烂肋骨般的黑色石柱构成的石林(**万骨林**)。石柱间弥漫着浓厚的、能腐蚀魂体的灰绿色瘴气。
“桀桀桀……好旺盛的阳气!好精纯的魂魄!多少年没闻到这味儿了!”一阵刺耳贪婪的怪笑从一根最为粗壮的石柱后传来。伴随着腥风,一个庞然大物缓缓转出。
那是一个由无数腐烂尸体、扭曲骸骨、断裂兵器强行拼凑缝合而成的巨人(**尸骸巨魔**)!高逾三丈,浑身流淌着黄绿色的脓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它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团浑浊的绿色磷火,死死锁定毛三,巨大的、由白骨和生锈刀剑构成的手掌,带着腥风恶臭,当头抓下!掌风所过,灰绿瘴气都被撕裂!
阴曹荒野,弱肉强食。这等由强大怨念和秽物凝聚的魔物,便是游荡在秩序边缘的掠食者!
毛三眼神冰冷,脚步未停。面对那遮天蔽日的腐臭巨掌,他只是抬起左手,对着那抓来的方向,五指微张,掌心向下,轻轻一按。
“镇。”
嗡!
一股沉重如山岳、凝练如实质的青铜色力场瞬间降临!并非外放冲击,而是精准地笼罩在那尸骸巨魔庞大的身躯之上!
咔嚓!咔嚓!
巨魔爪下的动作骤然僵滞!它那由无数脆弱尸骸拼凑的身体,在这恐怖的“镇域”之力下,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缝合的粗大黑色筋络根根崩断!构成手臂的腐尸和白骨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寸寸碎裂、塌陷!脓液四溅!
“嗷——!!”尸骸巨魔发出痛苦的咆哮,眼中磷火剧烈跳动,带着惊骇与难以置信!它庞大的身躯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重力死死压向地面,双膝轰然跪倒,将焦黑的冻土砸出两个深坑!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如同背负着整座昆仑!
毛三的身影如同鬼魅,在它跪倒的瞬间,已从其肋下穿过。右手食指随意向后一点。
“灭。”
一道凝练如墨线、边缘缠绕着细微青铜符文的指芒,无声没入巨魔那由无数怨魂头颅堆积而成的、勉强算是“心脏”的污秽核心。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巨魔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燃烧的磷火瞬间熄灭,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紧接着,构成它身躯的无数腐尸、白骨、刀兵,如同失去了粘合的泥沙,哗啦啦地彻底崩塌、解体,化作一堆毫无生机的腐臭垃圾,脓液横流,再无声息。
毛三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脚步不停,穿行于瘴气弥漫的石林,身影很快消失在灰绿色的雾气深处。只留下那堆迅速被瘴气腐蚀、同化的巨大尸骸,以及石林中无数窥探鬼影死一般的寂静和深深的恐惧。
越靠近森罗殿区域,阴司的“秩序”感便越强。破败的石桥逐渐被宽阔、由某种惨白色巨石铺就的“官道”取代。道旁开始出现一些扭曲、诡异、如同活物般的黑色“阴木”。游荡的孤魂野鬼变得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队列森严、沉默麻木、被鬼卒驱赶着前行的亡魂长龙。
空气中的威压也越来越重。那是一种源自森罗殿核心的、统御万鬼、执掌轮回的无上法则威压,如同无形的巨网,笼罩着这片阴土。
终于,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其恢弘与压抑的宫殿群,出现在视野尽头。
**森罗殿**!
它并非坐落于大地之上,而是悬浮于一片翻滚不休、由纯粹怨念与业力构成的暗红色血海(**孽海**)之上!无数条粗大无比、流淌着污血、缠绕着痛苦哀嚎亡魂虚影的黑色锁链,从血海中伸出,牢牢拴住宫殿群的基座。宫殿本身通体由一种深邃、冰冷、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色巨石垒砌而成,棱角狰狞,风格诡谲,巨大的殿宇扭曲盘结,如同无数头蛰伏的洪荒巨兽。宫殿群最高处,一座形如狰狞鬼首的巨殿(**阎罗殿**)张开黑洞洞的巨口,俯瞰着下方的孽海血涛与无尽亡魂。
通往宫殿群的,是一座横跨孽海、同样由黑色巨石构筑、宽逾百丈的巨型拱桥——**孽海桥**!桥身刻满了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和意义不明的阴司符文。桥下,血浪翻涌,无数巨大的、由怨念凝聚的恐怖鬼爪不时探出血海,抓向桥上行走的亡魂,将不慎跌落者拖入永恒的沉沦!桥的两端,矗立着两尊高达百丈、身披厚重黑甲、手持巨型鬼头铡刀的雕像(**孽海镇守**),虽为石像,却散发着冻结灵魂的恐怖杀气,双目位置燃烧着两团永不熄灭的幽绿色魂火,冷冷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过桥的存在。
桥头,戒备森严。两队气息凝练、身披制式黑甲、手持萦绕黑气的长戈、面无表情的鬼将(**森罗禁卫**),如同冰冷的雕塑般矗立。他们身上散发的阴煞之气,远非荒野鬼卒可比,带着森严的律法威压。
毛三踏上孽海桥头。他这身生人气息,如同黑夜中的明月,瞬间吸引了所有存在的目光!桥上麻木前行的亡魂队伍出现了骚动,无数空洞或充满恶意的鬼眼望来。桥下血海中的鬼爪似乎更加躁动。镇守石像的幽绿魂火猛地炽烈了几分!两队森罗禁卫手中长戈瞬间交错,锋锐的戈尖带着撕裂魂体的寒芒,直指毛三!一股冰冷、肃杀、如同实质的威压瞬间锁定了他!
“生者止步!森罗重地,擅闯者,魂飞魄散!”为首一名鬼将,头盔下两点猩红魂火跳动,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冰冷无情。
毛三停下脚步。面对这森严的壁垒与刺骨的杀意,他面色依旧沉静。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上,那截暗红色的判官笔尖静静躺卧,在森罗殿惨淡幽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妖异而沉重的法则波动。
“毛三,持此物,求见阎君。”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孽海血浪的咆哮与亡魂的哀嚎,清晰地回荡在桥头。
“判官笔尖?!”
那为首的鬼将猩红魂火骤然收缩!他身后的禁卫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骚动!显然,此物在阴司,是禁忌,亦是重器!
鬼将死死盯着那截笔尖,又看向毛三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似乎在权衡。数息之后,他猛地一挥手!
“收戈!”
森罗禁卫手中长戈瞬间收回,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精密的机器。那股锁定毛三的冰冷杀意也随之消散。
“随我来!”鬼将声音依旧冰冷,但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他转身,朝着孽海桥深处走去。毛三收起笔尖,紧随其后。
踏上孽海桥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怨念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狠狠撞向毛三的神魂!桥下血海中无数亡魂的哀嚎、诅咒、绝望的呓语被放大了千百倍,疯狂冲击着意识!更有那巨大的怨念鬼爪,带着腥风血雨,不断从两侧抓挠桥身,试图将桥上之人拖入血海!
毛三眉心阎罗印幽光流转,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将最直接的怨念冲击隔绝在外。体内青铜印沉稳搏动,散发出稳固心神的门户气息。他步履沉稳,如同行走在坚实的土地上,对两侧的鬼爪与哀嚎视若无睹。引路的鬼将偶尔侧目,猩红魂火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穿过漫长的、如同行走在炼狱边缘的孽海桥,终于踏上了那片悬浮于血海之上的森罗殿基座。
脚下是冰冷、坚硬、仿佛能吸收一切声音与光线的黑色巨石。巨大的宫殿如同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压迫感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阴司法则气息,冰冷、森严、不容置疑。随处可见巡逻的森罗禁卫,气息比桥头那些更加深沉恐怖。偶尔有穿着各色官袍、气息或阴鸷或威严的阴司官吏匆匆而过,投向毛三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好奇、忌惮,甚至……贪婪。
引路鬼将带着毛三,穿过重重殿宇廊道,最终停在一座最为宏伟、最为狰狞的巨殿之前——阎罗殿!殿门如同巨兽的咽喉,高达数十丈,通体漆黑,门上雕刻着无数地狱受刑的恐怖景象,栩栩如生,仿佛能听到其中受刑者的凄厉惨叫。门两侧,矗立着两尊高达十丈、身披狰狞骨甲、手持燃烧着幽蓝魂焰巨斧的鬼王雕像(**阎罗近卫**),它们不是石像,而是真正的、散发着滔天凶煞之气的恐怖存在!仅仅是目光扫过,都让毛三体内的力量本能地紧绷!
“在此等候!”引路鬼将低喝一声,转身走向那紧闭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殿门,身形融入门缝透出的惨绿色幽光之中。
毛三静立殿前广场。脚下是冰冷的黑石,周围是死寂的宫殿群,头顶是翻滚着怨念血云的铅灰色天空。森罗殿的威压如同无形的磨盘,无时无刻不在碾磨着他的意志。他闭目凝神,调整着呼吸,将昆仑砺心十年的沉静催发到极致,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礁石。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的煎熬。
轰隆隆——!!!
那两扇如同山岳般的巨大殿门,发出沉重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向内开启!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冰冷、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恐怖威压,如同开闸的洪流,瞬间从门内汹涌而出!伴随着这股威压的,是一道宏大、漠然、仿佛从九幽最深处传来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灵魂之上:
“持吾判官笔尖者……进殿!”
毛三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冰封的火焰瞬间点燃!他深吸一口混合着硫磺与腐朽气息的冰冷空气,整了整身上褴褛却挺直的衣衫,迎着那足以让真仙战栗的恐怖威压,一步踏入了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阎罗殿门!
殿内的景象,超出了凡俗的想象。
空间广阔得仿佛没有边际,却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穹顶高不可见,隐没在翻滚的、由痛苦哀嚎亡魂面孔构成的阴云(**孽云**)之中。地面是光滑如镜、冰冷彻骨的黑色“冥玉”。支撑大殿的,是无数根粗大无比、同样由冥玉雕琢而成的巨柱,柱身上缠绕着粗大的、流淌着污血和电光的黑色锁链,锁链上串着形态各异、不断发出凄厉诅咒的强大怨魂(**殿柱镇魂**)。
大殿深处,光线昏暗。九级由森森白骨垒砌而成的台阶(**九幽阶**)向上延伸。台阶尽头,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隐约可见一张巨大无比、通体由某种暗沉血色金属铸造、扶手处是狰狞鬼首的王座(**阎罗王座**)!王座之上,一个模糊的、笼罩在浓郁死寂黑雾中的庞大身影端坐着。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两道如同血色深渊般的目光,穿透黑雾,冰冷地投射在毛三身上!那目光蕴含着统御万鬼、执掌轮回的无上威严与漠视众生的冰冷,仅仅是被注视,就仿佛灵魂要被冻结、剥离、碾碎!这便是阴司之主——**阎罗**!
王座下方,大殿两侧,并非空无一人。
左侧稍前,一位身形佝偻、穿着朴素灰布麻衣、手持一根乌黑拐杖的老妪(**孟婆**)静静站立。她面容布满皱纹,如同干枯的树皮,眼神浑浊,仿佛看透了万古轮回。她站在那里,气息平和,却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仿佛整个阴司的“忘”与“轮回”之力都以其为中心缓缓流淌。她手中那根看似普通的乌木拐杖顶端,镶嵌着一颗浑浊的、仿佛容纳了世间所有泪水的灰色珠子(**忘尘珠**),散发出令人心神恍惚的波动。当毛三目光扫过她时,她那浑浊的眼眸似乎抬了一下,目光如同冰冷的井水,瞬间穿透了毛三的身体,仿佛将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因果都看得一清二楚!毛三体内的力量循环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他心中凛然,立刻收摄心神,阎罗印与青铜印同时运转,才将那诡异的感觉驱散。
孟婆身后稍远,侍立着几位气息或阴冷、或飘忽的阴司官吏,显然是轮回司一系的属官。
右侧,则泾渭分明地站着另一群“人”。为首者,是一个身材极其高大、几乎接近三米、身披厚重暗金色狰狞甲胄的巨汉(**阿修罗王·罗骞驮**)!他面容粗犷,如同刀劈斧凿,赤红色的长发如同燃烧的火焰,根根倒竖!额生一根螺旋状、缠绕着血色雷霆的独角!一双铜铃巨眼中燃烧着暴戾、嗜血、毁灭的暗金色火焰!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便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煞气,仿佛身后是一片尸山血海!其散发出的凶威,竟隐隐能与王座散发的威压分庭抗礼!这便是来自阴司极深处、孽海血渊中的霸主——**阿修罗王**!
罗骞驮身后,站着几位同样气息凶悍、形态各异的阿修罗战将,个个煞气冲天,看向毛三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暴虐与……一种看待猎物的贪婪。其中一位手持巨大骨锯、浑身布满缝合伤疤的阿修罗战将(**剥皮者·迦楼**),更是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而在阎罗王座台阶之下,大殿中央稍前的位置,还躬身侍立着一群气息阴鸷、穿着判官司制式黑袍、但个个脸色苍白、气息不稳的官吏。为首一人,身形瘦高,面容枯槁,眼神深处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与怨毒(**判官司副判·崔珏**)。他们正是判官司残存的势力!毛三手中的判官笔尖,对他们而言,是耻辱,是催命符,亦是……重新崛起的希望!崔珏的目光死死盯着毛三,如同毒蛇。
偌大的阎罗殿内,气氛凝重压抑到了极点。无形的力量在暗中交锋、碰撞。阎罗的漠然威压、孟婆的轮回死寂、阿修罗王的狂暴煞气、判官司的怨毒惊惶……形成一张巨大而复杂的网,将踏入其中的毛三牢牢笼罩。
毛三顶着这足以碾碎金仙的恐怖压力,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距离那九幽白骨阶尚有百丈之遥。他停下脚步,微微躬身,不卑不亢:“阳世毛三,见过阎君。”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昆仑砺炼出的金石之音。
王座之上,那两道血色深渊般的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宏大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万载寒冰摩擦:
“判官笔尖……在你手中?”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是。”毛三摊开手掌,那截暗红色的笔尖静静躺卧,散发出独有的法则波动。
嗡!
笔尖出现的瞬间,整个大殿的气息骤然一变!
判官司副判崔珏等人身体猛地一颤,看向笔尖的目光充满了贪婪、渴望与刻骨的怨恨!他们气息剧烈波动,几乎要忍不住扑上来!
阿修罗王罗骞驮眼中暴戾的火焰猛地升腾,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冷哼,周身血煞之气翻涌,似乎对这笔尖蕴含的“秩序”力量极为厌恶,又隐隐有一丝觊觎。
孟婆浑浊的眼眸再次抬起,目光落在笔尖上,古井无波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随即又恢复了死寂。
王座之上,那血色目光凝视着笔尖,沉默了片刻。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毛三身上,仿佛要将他每一寸骨骼都碾碎。
“此物……从何而来?”阎罗的声音依旧漠然。
“青柳镇城隍,贪心命所献。”毛三如实回答,声音平稳,“言道此乃叩见阎君之投名状。”
“贪心命……”阎罗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嘲弄,那血色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落在了阳间那破败的城隍庙上,“倒是……会借花献佛。”他并未追问细节,显然对那城隍的秉性了然于胸。
大殿再次陷入死寂。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起伏。毛三能清晰地感觉到,王座上的意志正在权衡,在算计。
“投名状……”终于,阎罗那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吾收下了。”
毛三心中微动,但并未放松。他知道,真正的交锋才刚刚开始。
“说说你的要求。”阎罗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落,“阳世之人,持吾阴司重器,擅闯森罗殿,所求……必不寻常。”
毛三深吸一口气,顶着那如山的压力,抬起头,目光迎向王座深处那两团血色深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其一,请阎君释放吾妻白芷!”
“其二,允我于奈何桥下,三途川头,借奈何水轮回之力,淬炼己身三年!”
“其三,三年后,若侥幸功成,万流归宗,请阎君出手,以我本源为胚,融三途沉魂铁、忘川石,为我……铸本命道器!”
三个要求,如同三道惊雷,狠狠劈在死寂的阎罗殿中!
“放肆!”
“狂妄!”
“找死!”
数声怒喝几乎同时炸响!
判官司副判崔珏脸色铁青,指着毛三,声音因愤怒而尖利:“释放重犯?借奈何水?还要阎君为你炼器?你算什么东西!此乃亵渎阴司法度!罪该万死!”
阿修罗王罗骞驮更是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暗金色的火焰在他独角上疯狂跳跃,恐怖的煞气如同实质的怒涛席卷向毛三!他身后的战将迦楼舔着骨锯,狞笑道:“小子,不如把你丢进我血渊熔炉,老子亲自给你‘淬炼’!保证比奈何水更‘带劲’!”狂暴的杀意几乎要将毛三撕碎!
孟婆依旧沉默,但那浑浊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的光芒。借奈何水?那地方是她轮回司的核心重地!岂容外人染指?尤其是一个身怀青铜门印记、目的不明的阳世之人!她手中的乌木拐杖微微一顿,一股无形无质、却令人神魂昏沉的“忘”之力悄然弥漫开来,试图扰乱毛三的心神。
唯有王座之上,阎罗沉默依旧。那血色目光如同深渊,将毛三的每一个细微反应都纳入其中。
面对这滔天的怒火与杀意,毛三身体如同标枪般挺直。体内,阎罗印幽光流转,将阿修罗王的狂暴煞气与孟婆的“忘”之侵蚀死死抵住;青铜印沉稳搏动,门户威严气息护持心神;火云印在丹田处散发温润暖意,调和阴阳;白芷渡入的那缕阴力则如同一盏微弱的灯,守护着他灵台最深处的人性清明。四力循环,自成天地,在这森罗殿的恐怖威压下,竟岿然不动!
“阎君!”毛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昆仑风雪磨砺出的金石之音,压过了殿中的喧嚣,目光如炬,直视王座:
“白芷何罪?!她乃阳世生魂,行医济世,积德行善!被拘于阴曹,无非是因我所累!阴司法度,便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牵连无辜吗?!”他的质问,带着积压十年的悲愤与力量支撑下的底气,掷地有声!
“奈何水轮回之力,乃天地造化!我非窃取,乃借其力磨砺己身,洗去驳杂,以求大道!若阎君允诺,我愿立下魂契,绝不染指轮回司运转分毫!淬炼之苦,生死自负!”
“至于道器……”毛三顿了顿,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阎君方才收下投名状!那判官笔尖,乃阴司重器,失而复得!以此为凭,换阎君出手一次,铸一器胚!此器若成,贯通阴阳,或可助我……了结与那‘青铜门’的因果!于阴司,于轮回,未必不是一件善缘!”
“了结青铜门因果”六字一出,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
王座之上,那血色深渊般的目光骤然一凝!一股难以言喻的、更加恐怖深邃的意志瞬间降临,笼罩了整个大殿!阿修罗王的咆哮、判官司的怒斥、孟婆的冰冷,在这意志下瞬间被压制下去!
崔珏脸色剧变,眼中惊骇欲绝!阿修罗王罗骞驮燃烧的巨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与忌惮!孟婆握着拐杖的手,指节微微发白!显然,“青铜门”三个字,在阴司高层,是绝对的禁忌!
整个阎罗殿,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王座深处那两道血色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毛三身上,仿佛要将他从肉体到灵魂彻底洞穿!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无比漫长。
“呵……”
一声低沉、漠然、听不出喜怒的轻笑,从王座深处传来。
“有点意思。”
阎罗那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漠视众生的冰冷:
“白芷……可以放。”
毛三心头猛地一跳!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光芒!十年苦等,终于……
“不过……”阎罗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头,“非是现在。她受你牵连,魂魄已被阴气侵染颇深,贸然还阳,必成孤魂野鬼,乃至魂飞魄散。”
毛三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待你……熬过奈何水三年淬炼,万流归宗,魂魄稳固,阴气自消之时,再放她还阳不迟。”阎罗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乃为她着想。”
毛三咬紧牙关,指节捏得发白。他知道这是托词,是枷锁!但他无法反驳!白芷的魂魄状况,他确实无法确定。
“至于奈何水……”阎罗的声音转向孟婆方向,“孟婆,你以为如何?”
孟婆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毛三,最终落在阎罗王座方向,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奈何水,轮回重地。非阴司正神,入之必受轮回之力冲刷,真灵蒙昧,九死一生。此子……身负异力,因果纠缠,若入其中,恐扰轮回秩序,引不可测之变。”话语虽平缓,拒绝之意却昭然若揭。
“无妨。”阎罗的声音带着一丝漠然的霸道,“既立魂契,不扰轮回,生死自负。允他。”
孟婆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握着乌木拐杖的手更紧了些,浑浊的眼中光芒闪烁,最终微微颔首:“谨遵阎君法旨。”不再言语,但那股冰冷的“忘”之意念,却更加隐晦地笼罩着毛三。
“三年!阎君法旨,允你奈何桥下三年!”阎罗的声音如同法锤敲定,“然,轮回之力冲刷,真灵蒙尘,极易迷失。为防你沉沦其中,化作怨魂,扰乱轮回……”他话音未落,王座深处,一点幽暗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芒骤然射出!
速度超越了时空的感知!毛三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点黑芒已瞬间没入他的眉心!
嗡——!
一股冰冷、沉重、带着无上禁锢之力的枷锁感,瞬间烙印在他的灵魂最深处!一个极其复杂、由纯粹死亡法则构成的幽暗符文(**阴阳引**),如同附骨之蛆,深深烙印在他神魂本源之上!这符文散发着强大的禁锢之力,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将他与阴司牢牢捆绑!一旦他在奈何水中迷失,这“阴阳引”便会瞬间爆发,将他真灵彻底禁锢、拖入阴司最底层,永世不得超生!同时,这印记也如同一个定位器,一个随时可以被引爆的炸弹,将他牢牢控制在阎罗掌中!
毛三闷哼一声,身体微晃,脸色瞬间苍白!灵魂被强行烙印的痛苦与屈辱感,如同毒蛇噬心!但他强行稳住身形,眼中冰封的火焰熊熊燃烧!他知道,这是代价!是阎罗控制他的手段!
“最后……道器……”阎罗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与冷酷,“吾可出手。但……”
他血色目光扫过下方脸色变幻不定的判官司副判崔珏等人,声音陡然转冷:
“判官笔尖失而复得,然判官司失职之罪难逃!百年积弊,怨气沸腾!此乃阴司毒瘤!毛三……”阎罗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宣判,“待你三年期满,需入判官司,助崔副判梳理积案,平复怨煞!将功折罪!待此间事了,怨气平息,吾……自会履行承诺,为你铸器!”
轰!
判官司众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崔珏更是身体剧颤,看向毛三的眼神充满了惊惧与怨毒!梳理积案?平复百年怨煞?这简直是让他们去填无底深渊!而且是让这个身怀判官笔尖、明显是阎君用来敲打甚至取代他们的阳世之人参与其中!这分明是借刀杀人,是让他们在绝望中互相倾轧!
阿修罗王罗骞驮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沉咆哮,眼中暴戾之火闪烁,似乎对阎罗的安排有所不满,却又忌惮着什么。孟婆则依旧沉默,如同局外人。
毛三的心沉到了谷底。阎罗的算计,环环相扣!释放白芷遥遥无期,奈何水淬炼加了致命枷锁,铸器更是被绑上了判官司这艘随时可能倾覆的破船!每一步都凶险万分,都受制于人!
但他没有选择。
“毛三……领命!”他艰难地吐出四个字,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灵魂深处的“阴阳引”符文冰冷地搏动着,提醒着他屈辱的处境。
“很好。”阎罗的声音带着一丝漠然的满意,“孟婆,带他去……看看白芷。然后,送他入奈何。”
“是。”孟婆躬身,声音依旧沙哑。
阎罗王座上的血色目光缓缓收回,那庞大的身影连同王座,渐渐隐没于台阶尽头的深邃黑暗之中,只留下那宏大漠然的声音余韵在大殿中回荡:
“三年……望你……熬得住。”
阎罗退去,殿中无形的压力稍减,但暗流更加汹涌。
阿修罗王罗骞驮发出一声充满暴戾与不满的冷哼,巨大的身躯转向毛三,暗金色的火焰在眼中燃烧:“小子,别死在臭水里!你的魂魄……本王预定了!”说罢,带着一众煞气冲天的战将,如同移动的血色风暴,大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冥玉地面嗡嗡作响。
判官司副判崔珏怨毒地剜了毛三一眼,带着一众面如死灰的属下,如同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退下。他们知道,自己已被绑上了绝路。
大殿中,只剩下毛三与孟婆。
孟婆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目光落在毛三身上,如同冰冷的井水。“随老身来。”她声音干涩,拄着乌木拐杖,转身朝着殿外走去。拐杖点地,发出空洞的“笃笃”声。
毛三沉默跟上。穿过森严的回廊,走下悬浮的石阶,最终来到森罗殿群边缘,一片被浓郁到化不开的极寒阴气笼罩的区域。这里没有建筑,只有无数根粗大的、流淌着幽蓝色冰焰的玄冰柱(**寒冰狱柱**)林立,形成一片阴森恐怖的冰林。冰林深处,寒气更甚,空间都仿佛被冻结,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寒冰深渊(**静思渊**)。
深渊边缘,一座完全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冰台(**思过台**)悬于深渊之上。冰台中央,矗立着一口巨大的、晶莹剔透的冰棺(**玄冥棺**)!
冰棺之中,静静躺着一个女子。
白芷。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素白色的囚衣,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如同两片脆弱的蝶翼。嘴唇是淡淡的青紫色。她的身体被一层薄薄的、不断散发着幽蓝寒气的玄冰覆盖着,如同沉睡在冰中的精灵。无数道细若发丝、闪烁着幽暗符文的黑色锁链(**禁魂锁**),从冰棺内部延伸出来,穿透玄冰,缠绕在她的四肢、脖颈、腰腹之上,将她牢牢禁锢在冰棺之中!锁链之上,不时有细微的幽光流转,每一次流转,都让沉睡中的白芷眉头极其轻微地蹙起,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无声的痛苦。
冰棺周围,浓郁的阴气如同活物般翻滚,不断侵蚀着她的身体。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隐隐可见一些细微的、如同冰裂纹般的青黑色痕迹,那是阴气深入骨髓的烙印。她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生机被压制到了极限,唯有胸口处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这就是白芷的“囚牢”——寒冰狱最底层的静思渊!以万年玄冰冻结生机,以禁魂锁禁锢魂魄,以极寒阴气日夜侵蚀折磨!名为“静思”,实为酷刑!让她在永恒的寒冷与孤寂中,慢慢消耗,慢慢沉沦!
毛三站在冰渊边缘,隔着百丈距离,看着冰棺中那朝思暮想、却承受着如此酷刑的身影。十年昆仑风雪未曾动摇的心防,在这一刻,如同被万钧重锤狠狠击中!一股撕裂心肺的剧痛瞬间蔓延全身!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冰冷的眼眸深处,那冰封的火焰如同火山般喷发、燃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刻骨的恨意与滔天的杀机在胸腔中疯狂冲撞!
孟婆拄着拐杖,静静立在一旁,浑浊的目光扫过毛三剧烈波动的气息,又落在那冰棺中的女子身上,声音毫无波澜:“阴气蚀骨,禁魂锁魄,生机如缕。强取之,魂飞魄散。唯静待阴气自消。”
毛三猛地闭上双眼,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怒与杀意!再睁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与决绝。他深深看了一眼冰棺中的白芷,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最深处。然后,毅然转身,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走。”
孟婆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随即恢复死寂。她不再言语,拄着拐杖,引着毛三,离开这死寂酷寒的静思渊,朝着另一个方向——忘川河与奈何桥所在的轮回司重地行去。
穿过由无数巨大、扭曲、仿佛痛苦哀嚎面孔凝固而成的惨白色石桥(**哀嚎桥**),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一条无法形容其壮阔与死寂的河流横亘眼前!
**忘川河**!
河水并非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粘稠、如同稀释血浆般的暗红色泽(**血浊**)!河面极其宽广,目力难及对岸。河水无声地流淌,却给人一种沉重如山岳、裹挟着亿万吨绝望在缓慢移动的恐怖感!无数苍白、肿胀、残缺不全的亡魂面孔在河水中载沉载浮,无声地张着嘴,仿佛在发出永恒的哀嚎。河面上,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怨瘴**),雾气中凝结着细小的、带着强烈怨念的冰晶(**怨晶**),不断飘落,如同永恒的阴雪。
忘川河上,一座巨大无比、横跨两岸的石桥(**奈何桥**),如同跨越生死的脊梁,矗立在血浊与怨瘴之中。桥身同样呈现出惨白色,布满岁月侵蚀的坑洼与裂痕。桥面宽阔,却挤满了密密麻麻、排着长队、眼神空洞麻木的亡魂队伍。亡魂队伍两侧,站着一些面无表情、手持黑色长鞭(**引魂鞭**)的灰袍鬼吏(**引魂使**),不断抽打着那些因痛苦或迟疑而脱离队伍的亡魂,将其重新驱赶回队列。
奈何桥中央,靠近下游一侧,河水更加汹涌湍急之处,搭建着一座简陋的、由惨白色巨石垒砌的亭子(**孟婆亭**)。亭子旁边,支着一口巨大的、由某种漆黑金属铸造的巨锅(**轮回鼎**),锅下燃烧着幽蓝色的、冰冷刺骨的火焰(**冥火**)。锅中翻滚着粘稠、浑浊、散发出奇异苦涩气味的灰褐色液体(**孟婆汤**)。
而毛三的目标,便是奈何桥下,那翻滚着无尽血浊与亡魂怨念的忘川河水!尤其是靠近桥墩、水流最为湍急、漩涡暗生、血浪翻涌的深处(**三途川头**)!那里,河水呈现出一种近乎黑色的深红,无数巨大的、由纯粹怨念和轮回之力凝聚的漩涡(**轮回漩涡**)如同怪兽的巨口,疯狂撕扯、吞噬着一切!浓郁到实质的轮回法则气息,混杂着亡魂的绝望与怨毒,形成一股足以让金仙变色的恐怖力场!
孟婆停下脚步,枯槁的手指指向那血浪翻涌、漩涡嘶吼的忘川深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最后的宣判:
“那里,便是三途川头。轮回之力最烈,忘川怨念最深。下去吧。三年为期,阴阳引为凭。熬过去,你或可脱胎换骨。熬不过去……便化作这河中一缕怨魂,永世沉沦。”
毛三站在奈何桥头,脚下是翻涌的血浊忘川,前方是吞噬一切的轮回漩涡。阴风卷动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灵魂深处的“阴阳引”符文冰冷地搏动着,如同催命的倒计时。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森罗殿的方向,那冰棺中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
没有犹豫。
他一步踏出,身影如同折翼的飞鸟,朝着那翻涌着无尽血浪与绝望的忘川河,纵身跃下!
噗通!
粘稠冰冷的血浊河水瞬间将他吞没!无数亡魂的哀嚎与怨念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入神魂!巨大的轮回漩涡如同磨盘,撕扯着他的身体与灵魂!
阴曹鬼宴森罗殿,一步踏错万劫渊。
忘川血浪轮回劫,孤魂只影战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