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那精心修缮的宅院里,气氛看似热络,实则暗流涌动。
陈默坐在偏厅的红木椅上,脸上维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心里却早已如坐针毡。
他面前的茶杯续了又续,与航奇集团那几位高管和孙连奇的心腹早已从天气聊到本地特产,再从特产聊到国际金融形势,能找的话题几乎搜刮殆尽。
而他的老板孟砚辞,自从那句“出去走走”之后,已经消失了两个多小时了!
午餐早已备好,精致的水乡菜肴在餐厅的八仙桌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却无人敢动筷。
主位空悬,所有人都在等那位最重要的客人。
孙连奇脸上笑容依旧,但频频看向门口的细微动作,以及时不时整理一下衣领的小动作,都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他几次想起身亲自去找,都被陈默以“孟总可能被古镇景致吸引,想独自静静欣赏”为由,巧妙又坚定地拦了下来。
陈默面上稳如泰山,心里早已叫苦不迭。老板到底去哪了?这古镇虽说不算太大,但也不至于一走就是两个多小时毫无音信吧?他甚至开始怀疑老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就在陈默快要坐不住,准备借口出去打电话寻找时,眼角的余光终于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从院外的青石路上踱步而来。
陈默几乎是瞬间弹了起来,快步迎到门口,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如释重负又不敢表露的急切:“孟总,您可算回来了!孙董他们在餐厅等了许久,要不是我拦着,孙董刚才就要亲自出去找您了。”
孟砚辞这才像是刚从某种思绪中抽离出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果然显示着五六个未接来电,全是孙连奇的。
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自己竟没察觉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一路陪着那个躲在河边哭鼻子、又强撑着嘴硬的沈珠玥,慢悠悠地走回剧组驻地附近,为了不引人注意,还特意绕了点路。
“没事了,进去吧。”孟砚辞神色恢复如常,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出去散了十分钟步。
他走进餐厅,面对孙连奇等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抱歉,孙叔,各位,久等了。镇上古韵悠然,一时贪看,忘了时间。”
“哎呀,贤侄这是哪里话!能入得了你的眼,是我们这小镇的福气!快请坐,请坐!菜都要凉了!”孙连奇哪里会真的怪罪,连忙热情地招呼他入座,亲自为他布菜。
席间,孟砚辞虽然话不多,但举止得体,给予了孙连奇极大的尊重。
当孙连奇再次小心翼翼地提起合作意向时,孟砚辞放下筷子,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孙叔,您放心。您提的方案我看过,确实很有前景,是双赢的局面。回去后,我会让恒耀投资的负责人专门和您这边对接,推进具体细节。能促成合作,我也乐见其成。”
这话如同给孙连奇吃了一颗定心丸,他顿时喜笑颜开,激动地连连举杯:“太好了!太好了!那就全仰仗贤侄你多费心了!我敬你!”
孟砚辞也举起酒杯,语气谦逊却不容置疑:“孙叔您是长辈,不必如此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合作,讲的是互利互惠。”
一顿饭,终于在宾主尽欢的氛围中结束。
送孟砚辞和陈默上车离开后,孙连奇看着远去的车影,忍不住对身边的儿子感慨:“唉,老孟走得早,是可惜。但留下这么个出色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老孟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他一转头,却发现儿子孙学函心不在焉,眼神直往巷子外瞟,一副急着要走的模样。
“你又要去哪儿?”孙连奇皱起眉头。
孙学函不耐烦地皱眉:“我都陪你们应酬大半天了,闷死了!现在出去逛逛透透气你都要管?”
孙连奇一看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对比刚才孟砚辞的沉稳干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管你?我要是有孟砚辞一半本事,我至于天天管着你?我早就把航奇甩给你,自己享清福去了!”
孙学函被骂得也来了脾气,顶嘴道:“那你找他去当你儿子啊!人家看得上你这破公司吗?”说完,不等孙连奇反应,就像泥鳅一样飞快地挣脱开,跑没了影。
“你个混账东西!你给我回来!”孙连奇气得在后面跳脚,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跑远。
孙学函才不管他爹怎么生气,他早就打听清楚了,镇上来了个剧组,上午惊鸿一瞥的那个古装美女,十有八九就是剧组的演员。
他越回想越觉得那女演员有点眼熟,好像还是个有点名气的明星?
干什么事业?谈什么合作?在他看来,哪有寻欢作乐、泡漂亮女明星来得实在快活?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吹着口哨,朝着剧组拍摄地的方向晃悠过去。
———
剧组拍摄现场,大家正紧锣密鼓赶进度,一身华服的沈珠玥是全场焦点。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尤其是当这个“有心人”还拥有近乎过目不忘的强大记忆力,并且愿意采取一些相当非传统的方法时,她强得可怕。
在被导演骂到怀疑人生、又经历了孟砚辞那番“直男式”开导后,沈珠玥回到休息处,对着剧本发起了狠。
她不再试图去虚无缥缈地“理解”和“共情”那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属于古代闺秀的婉约爱恋。
她选择了一种更笨拙、却更适合她目前状态的方式——细化解构。
她把“香”与书生从初遇到情愫暗生,再到被迫分离的整个过程中,每一个剧情节点、每一个需要做出的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比如何时抬眼、何时垂眸、嘴角上扬的弧度、手指颤抖的幅度、脚步的节奏,甚至包括那至关重要的“落泪”的精确时间点,全部用笔标注出来,量化、细化,精确到每分每秒。
然后,她调动起经过严苛训练的超强记忆力,像背诵武功秘籍一样,将这一整套“表演程序”硬生生地刻进了脑子里——逐一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