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清楚自己的两个兄长或许已经身首异处,他没有呼喊,没有哭泣,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口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两行浑浊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顺着他粗糙的脸颊滚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背影萧索而孤寂,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复杂难言的情绪。
家族……罪孽……兄长……赎罪……种种念头在他脑中疯狂交织。
“兄长啊……我会为宇文家族赎罪的!”
他最终对着兄长被处决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用袖子擦干泪水,起身走出了营帐。
…………
【长安,秦王府别院密室】
与洛阳的沸腾和喧嚣相比,长安秦王府的这处隐秘工坊内,气氛却显得异常压抑和焦灼。
李世民脸色阴沉地站在一堆奇形怪状、明显是失败品的金属零件前,眉头紧锁,几乎能拧出水来。
地上散落着炸裂的枪管、扭曲的击锤、以及一堆堆燃烧不充分或者干脆无法引燃的诡异粉末。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焦糊味和金属腥气。
几个满头大汗、脸上带着烟灰和惶恐的工匠,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头埋得极低,连大气都不敢出。
“两个月了!整整两个月了!”
李世民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怒火和失望,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耗费了无数精铁、铜料、硝石硫磺!动用了最好的工匠!就给本王看这些废铜烂铁?!”
他猛地一脚踢飞脚边一个炸成喇叭口的铁管,那铁管哐当一声撞在墙上,又弹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噪音。
“谁能告诉本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按照图纸做出来的东西,不是炸膛,就是根本打不响?!为什么你们的火药,连点个响都那么难?!说!”
为首的工匠大师傅,身体抖得如同筛糠,额头上冷汗涔涔,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殿……殿下息怒……非是小人等不尽心……实在是……是这图纸……看似精巧,然其中诸多关键尺寸、用料火候,似乎……似乎有所偏差……或是……或是另有诀窍未曾标明……比如这硝石、硫磺,我等已是选了最好的,按比例调配,可……可就是难以充分爆燃……这枪管膛线,刻画深浅、螺旋角度,稍有差池,便……便……”
“住口!”李世民厉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你的意思是,我们千辛万苦、付出巨大代价弄回来的图纸,是假的?!”
那工匠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小人不敢!小人绝无此意!只是……只是或许……或许那杨勇的工匠,另有秘法……或是……或是这图纸本就残缺不全……我等……我等实在已竭尽全力了啊殿下!”
“废物!一群废物!”李世民胸中的怒火和挫败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投入了巨大的期望和资源,本以为能迅速仿制出与杨勇抗衡的利器,甚至反超,却不料陷入了如此泥潭!
看着这些无能的工匠和一堆堆废品,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就在他几乎要失控之时,长孙无忌匆匆从外面走入,见状眉头一皱,上前低声劝道:“殿下息怒。此事恐急不得。火器之道,看似简单,实则精深微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或许……或许真如工匠所言,其中尚有我等未知之秘。眼下巴蜀之事更为紧迫,不如暂且放缓此间,集中精力于南征?待日后寻得更精通此道之人,再行研制不迟。”
李世民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怒火。
他知道长孙无忌说得有理,巴蜀的战略价值更为现实和紧迫。
但他看着那堆失败的“成果”,心中依旧充满了不甘和疑虑。
难道……真的被杨勇耍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
他烦躁地挥挥手,对工匠们喝道:“都滚下去!继续给本王试!换各种方法试!若是再试不出来……哼!”
工匠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李世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长孙无忌道:“辅机,巴蜀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一切就绪,只待殿下号令。”
“好!”
长孙无忌顿了顿,又低声道:“然……东宫那边,似乎听到了一些风声,关于殿下在此间耗费钱粮却一事无成……”
李世民眼中寒光一闪:“李建成?哼!他消息倒是灵通!”
…………
【翌日,长安未央宫】
李渊高坐龙椅,看着下方济济一堂的文武百官,心情颇为不错。
近来关中无大事,年关将至,一派祥和气氛。
然而,就在这时,太子李建成手持玉笏,出班奏道:“父皇,儿臣近日听闻一事,心中忧虑,不得不奏。”
李渊微微颔首:“太子有何事奏来?”
李建成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武将班列中的李世民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忧国忧民:“儿臣听闻,二弟世民近日于王府别院之中,耗巨资秘密研制所谓‘新式火器’,召集大量工匠,耗费钱粮物料无数。然至今两月有余,竟未有任何可用之器产出,所得皆为一堆废铁!儿臣以为,此等行为,非但劳民伤财,更是不务正业,沉迷于奇技淫巧之歪门邪道,于国于民,毫无益处!如今国家初定,百废待兴,正当励精图治,节俭用度,岂可如此浪费公帑,行此虚无缥缈之事?望父皇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