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向阳社区像被泡在蜜色的阳光里。
社区广场上挂满了彩色三角旗,红的、黄的、蓝的,从广场入口一直垂到舞台边缘,风一吹就哗啦啦响。
舞台两侧摆着居民们捐的盆栽 —— 张大妈种的月季开得正艳,刘大爷养的绿萝垂下来,像绿色的帘子。
海报栏上贴满了艺术节的节目单,用彩色马克笔写着 “合唱《我和我的祖国》”“广场舞《最炫民族风》”“书法展示《兰亭集序》”,最下面还画了个卡通笑脸,旁边写着 “欢迎居民们来捧场”。
离艺术节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广场上已经热闹起来。
周桂兰抱着咪咪坐在前排的塑料凳上,咪咪今天格外乖,蜷在她怀里,尾巴偶尔扫扫她的手背。
老太太特意穿了件新洗的浅蓝色衬衫,领口别着一朵白色栀子花,是早上在花园摘的。“咪咪,一会儿看孩子们唱歌,你可别闹哦。” 她轻轻摸了摸咪咪的头,咪咪 “喵” 了一声,像是听懂了。
张大妈和刘大爷也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荧光棒和小旗子。“老刘,你说一会儿咱们给孩子们鼓掌,要不要大点声?” 张大妈一边给荧光棒充气,一边问。
刘大爷笑着点头:“当然要!孩子们练了半个月,可得让他们知道咱们喜欢。” 两人找了个离舞台近的位置坐下,张大妈还把多余的荧光棒分给旁边的孩子,孩子们接过,高兴地挥了挥。
陆沉和苏衍提前半小时到了现场,穿着便衣 —— 陆沉是浅灰色 t 恤和黑色长裤,苏衍是白色 polo 衫和卡其色短裤,两人胳膊上都戴着 “社区安保” 的红色袖章。
他们沿着舞台转了一圈,检查设备:音箱线有没有固定好,台阶有没有防滑垫,射灯的螺丝紧不紧。“舞台上方有四盏射灯,都得检查一遍。” 陆沉踮起脚,够到最左边的射灯,用手晃了晃,“这个没问题,挺紧的。” 苏衍则拿着小本子记录:“音箱在舞台两侧,电源插板有防护套,台阶边缘贴了反光条,都没问题。”
下午三点整,艺术节准时开始。第一个节目是社区广场舞队的《最炫民族风》,张大妈也在队伍里,穿着红色舞蹈服,动作虽然不算标准,却很认真,刘大爷在台下拿着手机录像,嘴角笑得合不拢。接着是书法展示,一位退休老师写了 “国泰民安” 四个大字,孩子们围在旁边,好奇地看着毛笔在纸上划过。
压轴节目是孩子们的合唱《我和我的祖国》。二十多个孩子穿着统一的白色衬衫,衬衫领口别着小红花,站在舞台上,手里拿着小红旗。音乐响起,孩子们清脆的歌声像清泉一样流淌在广场上:“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周桂兰跟着节奏轻轻拍手,咪咪也抬起头,耳朵竖了起来;刘大爷挥舞着荧光棒,跟着唱了起来,声音有点跑调,却格外真诚。
陆沉和苏衍站在舞台侧面,目光落在孩子们身上。突然,苏衍眼角的余光瞥见舞台上方的第二盏射灯 —— 那盏射灯的电线似乎松了,灯体微微倾斜,朝着最中间的两个孩子晃了晃。“陆沉,小心!” 他刚喊出声,就看到射灯的固定螺丝 “咔嗒” 一声脱落,灯体带着风声往下掉,正对着舞台中央的小女孩和小男孩。
陆沉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他离舞台只有三米远,两步就跨上台阶,左手推开小女孩,右手抓住小男孩的胳膊,把两个孩子往旁边一拉。就在这时,二十斤重的射灯 “哐当” 一声砸在他的右肩上,金属外壳撞在骨头上传来剧痛,像是有根烧红的针钻进肩膀,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 t 恤。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跪倒在舞台上,右手还紧紧护着那个小男孩的肩膀。
“陆队!” 苏衍冲过来,膝盖跪在地上,扶住陆沉的胳膊,“怎么样?能动吗?肩膀疼不疼?” 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陆沉的右肩,陆沉疼得闷哼一声,却摇了摇头:“先看孩子,我没事。”
被推开的小女孩吓得眼圈红了,小男孩也愣在原地,手里的小红旗掉在地上。周桂兰抱着咪咪跑过来,蹲下身安慰孩子:“不怕不怕,警察叔叔保护你们呢。” 张大妈和刘大爷也围过来,帮忙疏散其他孩子:“孩子们先下来,到旁边休息。”
队员们很快拉起警戒线,小李拿着手电筒检查射灯 —— 灯体已经变形,固定螺丝掉在舞台上,螺纹处有明显的人为拧动痕迹,不是自然松动。“陆队,这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拧松了螺丝!” 小李的声音带着气愤。
社区主任跑过来,脸色发白:“怎么会这样?我们筹备了一个月,昨天还检查过设备,怎么今天就出问题了?” 苏衍扶着陆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出手机调取舞台后台的监控:“主任,我们看看监控,应该能找到线索。”
监控画面里,早上十点零五分,一个穿黑色短袖、蓝色工装裤的男人走进后台,手里拿着一把扳手。他在舞台下方徘徊了一会儿,趁没人注意,搬了个梯子靠在舞台侧面,爬上去后,对着第二盏射灯的螺丝拧了几下,动作很快,拧完后还左右晃了晃灯体,确认松动后才下来,拿着扳手匆匆离开。
“是老方!” 小李指着监控里的男人,“他是社区的水电工,上周因为艺术节的水电承包问题,跟主任吵过架,当时他还说‘这艺术节别想顺利办’!”
陆沉忍着疼,站起身:“去老方家,他可能要跑。” 苏衍想扶他,被他推开:“我没事,先抓他,别让他跑了。”
老方家在社区边缘的平房里,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陆沉推开门,看到老方正把衣服往行李箱里塞,手里还拿着一个存折。“老方,别收拾了。” 陆沉的声音有点哑,右肩因为用力而隐隐作痛,“舞台上的射灯,是你拧松的吧?”
老方的身体僵了一下,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他转过身,脸色苍白,眼神躲闪:“我…… 我只是想让射灯晃一下,吓吓他们,没想到会掉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衍走进来,看着地上的存折,上面的余额只有三千多块,“跟艺术节的承包权有关?”
老方叹了口气,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我儿子明年要上大学,学费还差一万块,我妻子去年得了风湿,每个月要吃药,家里就靠我做水电工的钱过日子。上周我跟主任说,想承包艺术节的水电,报价比外面低五百块,可主任说我没有资质,把活给了外面的公司…… 我一时糊涂,就想搞点小动作,让艺术节出点小问题,让主任知道我有用,没想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掉在地上,“我要是知道射灯会掉下来,会伤到您,打死我也不敢这么做啊!”
陆沉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他见过很多因为生活困境犯错的人,刘波因为赌债盗窃,李伟因为母亲的病骗老人,老方也是一样,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才走了歪路。但他还是严肃地说:“老方,你知不知道那盏射灯有二十斤重?要是砸到孩子,轻则骨折,重则可能瘫痪。你为了钱,拿孩子们的安全开玩笑,这是底线问题,再难也不能碰。”
老方抬起头,眼睛通红:“我知道错了,我愿意赔偿舞台的维修费,我还可以给孩子们道歉,给您道歉,怎么罚我都认。”
后来,老方主动拿出家里仅有的五千块钱,赔偿了舞台的维修费用,还写了一封长长的道歉信,贴在社区公告栏上。居民们看到道歉信,有人说 “他也不容易”,有人说 “下次不能这么糊涂”,最后大家商量,只要老方真心悔改,就不再追究。
三天后,艺术节重新举办。老方主动来帮忙,他搬来自己的梯子,爬上去检查每一盏射灯,用扳手把螺丝拧得紧紧的,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t 恤都湿透了。陆沉站在台下,看着他笨拙却认真的样子,对苏衍说:“有时候,犯罪不是因为恶意,是因为生活的困境。但再难,也不能拿别人的安全当赌注,这是做人的底线。”
苏衍点点头,目光落在舞台上 —— 孩子们重新站在上面,歌声比上次更响亮,周桂兰抱着咪咪,在台下跟着拍手,张大妈和刘大爷举着荧光棒,笑得格外开心。阳光洒在舞台上,洒在老方忙碌的背影上,也洒在每个居民的脸上,温暖而明亮。
苏衍忽然明白,社区的安全不仅需要警惕那些恶意的犯罪,更需要关注那些藏在生活里的无奈 —— 或许一句关心,一个帮助,就能让走在边缘的人,重新找到正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