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长安城时,林羽已在茶楼的雅间里“搭好了戏台”。他指尖捏着茶盏,指节轻轻叩着桌面,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角落——那里坐着个自称“茶客”的汉子,手始终按在桌下,指缝里还露着半片纸角。
对面的粮商刚提及粮草调度,林羽忽然拔高声音,眼底掠过一丝刻意的急切:“十五号前必须把三百石粮运到北门据点,晚一天,出兵计划就得拖!”他故意顿了顿,看着那“茶客”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又补了句,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城西仓库还囤着五十套铠甲,苏烈会亲自去押车,绝不会出岔子。”
粮商刚走,林羽就从后门绕到巷子里。玄风正攥着张墨迹未干的纸条等他,眉头拧成个疙瘩:“张将军的副将已经带人去北门查探了,还封了城西仓库附近的路口,看那样子是真信了。”林羽接过纸条,指尖漫不经心地搓了搓纸面,随手扔进炭炉。火星溅起时,他眼底的笑意淡去,只剩沉着:“要的就是他把注意力钉在北门,咱们才能在南门动手。”
其实头天夜里,他就把全盘计划改了。在隐蔽的联络点,油灯昏黄的光映着他的脸,眉峰微蹙,指尖在地图上划得极轻——先用红炭笔标出“北门伏击线”,线条故意画得粗重,像块明晃晃的诱饵;再换墨笔,细细描出“南门截粮线”,笔尖顿在粮道拐点,眼神变得锐利。玄风凑过来,看着地图上的标记,眉梢拧得更紧:“流民只练了三天,拿木刀都晃,能对付粮队护卫?”林羽抬眼,目光落在地图旁的流民名册上,语气笃定:“苏烈说他们肯拼,不用练阵型,就练砍马腿、卸粮袋,能把粮车拦下,就是赢。”
当天下午,林羽去了流民聚集地。帐篷外的孩子举着木剑追闹,见他来,纷纷围上来扯他的衣角。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摸了摸孩子冻红的脸颊,眼底软了几分;转身见老代表迎上来,神色又沉了下去,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训练得再快些,张将军二十号就运粮给叛军,咱们只剩七天。”老代表搓着手,脸上满是为难,声音也发颤:“可兄弟们连刀都握不牢……”“那就练最实用的!”林羽打断他,从腰间解下短剑,手腕轻转,示范着劈砍动作,眼神亮得惊人:“不用砍人,就砍马腿、砍粮袋的绳子,只要粮车动不了,咱们就赢了。”
接下来几天,长安城里“戏声”不断。苏烈带着十几个护卫,赶着装满稻草的马车“大张旗鼓”去城西“运铠甲”,他故意勒住马缰,让马车在路口停了半晌,眼角扫着暗处的监视者,脸上摆出几分不耐烦的焦躁,像极了怕误事的将领;林羽则天天在布庄、酒楼转,跟掌柜们“聊”得热火朝天,说起“江湖来的弓箭手”时,他故意压低声音,却让音量刚好能传到邻桌,眼底闪着狡黠的光;提到“商会加钱买长枪”,又装作不经意地敲了敲桌面,像是在强调事情的紧急。张将军的人跑得更勤了,额角的汗都没干过,却没发现,每天深夜都有商会的马车悄悄出城,赶车的伙计眼观六路,嘴角绷得紧紧的,把干粮和磨亮的弯刀稳稳送到山谷营地。
这天傍晚,林羽去营地看训练。山谷里飘着汗味,流民们跟着苏烈练劈砍,动作虽生涩,却没一个偷懒的。苏烈见他来,脸上露出几分欣慰,递过一把木刀:“再练三天,至少能顶住护卫的第一轮冲。”林羽接过木刀,挥了挥,忽然顿住,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担忧:“要是张将军临时加护卫怎么办?”苏烈往地上指了指——几捆浸了油的麻绳正晾着,他拍了拍麻绳,眼神里满是底气:“我让兄弟们备了这个,到时候绊马腿、拦粮车,实在不行,就烧他两车粮!”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商会的伙计勒住马,翻身下来时,脸色还有些发白,手里攥着柳三娘的字条,声音带着急促:“柳掌柜让我赶紧给您送过来!张将军把南门守军调了一半去北门,说防咱们偷袭!”林羽接过字条,快速扫了几眼,眼睛瞬间亮了,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语气里满是振奋:“他果然上钩了!”
回去时,晚霞把山路染成橙红色。林羽摸了摸袖中折叠的粮道路线图,指尖有些发紧,眉峰也微微蹙起——计划虽顺,可张将军老奸巨猾,绝不会这么容易被骗,二十号那天肯定有后手。他得再找柳三娘,让商会的护院在南门附近接应,万一出岔子,也能有个退路。
夜风卷着树叶响,林羽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他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残月,眼神里的担忧渐渐被坚定取代,脚步也加快了几分——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只等二十号的粮车一动,这场藏在监视里的局,就要见真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