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的黑水正一寸寸向上游爬行,如同逆命之蛇蜿蜒而行。萧云璃指尖还沾着那滴暗红药汁,掌心传来黏稠的滞感。她猛地将裂天枪插入焦土,枪身轻颤,顺着地脉传回一阵紊乱的搏动——九道,清晰可辨,像是九颗沉睡的心脏同时苏醒。
“不是溃逃。”她声音压得极低,“是唤醒。”
卫无咎站在她侧后方,雷符在指间翻转,掌心余温未散。他没问,只将目光锁住那股越涌越急的黑流。水面尚未腾起,但地面已开始细微震颤,像是有巨物在地底翻身。
赵玉儿靠在一块碎石旁,左手死死按住肩头伤口,鲜血从指缝渗出,顺着臂膀滑落,在泥地上积成一小滩。她盯着那根插入地中的长枪,忽然开口:“陛下……它在叫。”
没人回应。
下一瞬,整条河道轰然炸开。
黑水离地三丈,如怒龙腾空,扭曲盘旋,瞬间凝成一头百丈血龙。龙首狰狞,双目由两枚旋转的丹纹构成,张口便喷出腥腐之风。所过之处,焦土化泥,草木尽朽,连空气都泛起层层褶皱。
“雷锁三岔!”萧云璃暴喝。
卫无咎双手一扬,七道雷符破空而出,在血龙必经之路交错成网。电光爆闪,禁制成型的刹那,血流果然一顿,仿佛撞上无形高墙。
可仅仅半息。
轰——!
血龙猛然甩尾,雷网应声崩裂,碎片四散如雨。反冲之力震得卫无咎踉跄后退,双臂发麻,符力几近枯竭。
血龙再度扑出,速度更快,直逼城门方向。守军阵列中已有士卒惊呼后退,防线动摇。
萧云璃闭眼,舌尖尝到铁锈味。她强行催动“万火归宗”,心火自凤玉深处奔涌而出,却滞涩如堵。前战耗损太重,经脉灼痛未消,此刻强行提劲,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烬墟记忆忽在脑海闪现——那一夜,初代凤主立于焚天台,面对同样倒卷的血河,曾低语:“以吾血为引,方可断其脉。”
她睁开眼,划开左掌。
鲜血顺着掌纹流下,滴落在裂天枪柄。凤凰纹骤然亮起,残存的共鸣之力被唤醒,枪身微震,竟自行离地半寸。
“赵玉儿!”她回头,“接枪!”
赵玉儿咬牙撑起,刚迈出一步,血龙掀起的气浪已至。她被掀飞数丈,重重砸地,裂天枪脱手,滚入沸腾黑流。
血龙昂首,俯冲而下。
萧云璃不再犹豫。她双臂展开,背后浮现出半透明的凤凰羽翼虚影,不是飞行,而是将全身血脉之力化为屏障。她纵身跃起,迎向血龙巨口。
火纹自四肢蔓延,心火从百会穴喷薄而出。她在空中双手结印,厉声吟诵:“吾血为薪,心火为焰,焚尽邪浊——燃!”
凤凰真火自内而外焚烧血龙躯干。
黑水蒸发成赤雾,整条河流在空中化作火雨倾落。血龙发出无声嘶吼,身躯寸寸崩解,最终炸成漫天火星,洒向大地。
可她也撑到了极限。
指尖、唇角渗出血丝,心跳微弱如风中残烛。凤玉温度骤降,心火几近熄灭。她从高空坠落,直扑沸腾河面。
意识模糊间,她看见赵玉儿挣扎起身,不顾肩伤撕裂,猛扑向前。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粗糙、满是灼痕,却握得极紧。
“陛下——抓紧!”
那一声嘶吼穿透耳鸣,像是一根绳索,将她从深渊边缘拉回一丝神志。她残存的意志回光返照,反手扣住对方手腕,最后一丝心火顺脉而走,传入赵玉儿体内。
两人悬于沸腾河面之上,热浪灼皮,脚下黑水翻滚如沸。
卫无咎冲至岸边,扯出腰间雷索,奋力掷出。雷光如链,缠住两人腰身,猛地向后一拽。
她们摔在焦土上,滚出数尺才停下。
卫无咎喘息着跪地,双臂因强行牵引承受反震而剧烈颤抖。他伸手探萧云璃鼻息,指尖触到一丝微弱热气,才缓缓松了口气。
赵玉儿趴在地上,右手掌心烧得发黑,仍紧紧攥着萧云璃的手腕,指节泛白。她抬头看向天空,火雨还未落尽,余烬映得她瞳孔发亮。
军医提着药箱奔来,看到赵玉儿的伤势,立刻要扶她退下。
“不。”她摇头,声音沙哑,“我还能站。”
卫无咎没再说话,只是将雷符重新贴回掌心,目光扫过河床。那条深坑仍在渗出暗红药汁,缓慢却持续。他蹲下,伸手探向那液体。
指尖刚触到表面,一股异样波动顺指而上。
他猛地缩手。
药汁中,竟浮现出极细的纹路,像是某种符文正在重组。
远处,边城城门微微晃动了一下。
不是震动。
是呼吸。
萧云璃躺在担架上,眼皮轻颤。昏迷中,她听见一个声音,来自烬墟深处——
“第九鼎已启,轮回将开。”
她的手指忽然抽动,指尖渗出一滴血,落在衣襟上,晕开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