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镜的裂痕在袖中蔓延,寒意顺着血脉往上爬,像有冰针在骨缝里凿刻。萧云璃没停下脚步,心火自丹田升起,一缕缠上镜片,将那股阴冷死死压住。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凤凰之火在躁动,仿佛被什么牵引着,要冲破经络直扑前方。
卫无咎跟在她身侧,雷符在掌心微微发烫,却没有出手的迹象。他知道,这一路的震颤不是来自地宫崩塌,而是地底深处传来的搏动——像是某种东西,正从千年沉睡中苏醒。
破妄之眼开启,浓雾被撕开一道缝隙。前方百丈,九条黑铁锁链横贯岩壁,缠绕着一团赤黑如熔浆的核心。那东西悬浮在地脉裂口之上,表面不断鼓胀收缩,每一次跳动都让整座地宫震颤一分。锁链上刻满符文,此刻正一根根崩裂,发出金属断裂的脆响。
“那就是魔心。”萧云璃声音很轻,却穿透了轰鸣。
卫无咎眯起眼:“你确定要靠近?它已经感应到帝血了。”
她没回答,抬脚往前。每一步落下,魔气便浓重一分,皮肤像是被无数细针扎刺,血液在血管里发烫。凤凰血脉在咆哮,要她燃烧,要她毁灭眼前一切。她咬住后槽牙,心火在经络中逆行,强行压制那股暴烈的冲动。
残镜的寒意与心火交织,在体内形成一道枷锁。她靠着这股对冲之力,稳住神志。
走到封印台前,九锁只剩最后三根还连着。石台上刻着古纹,中央凹陷处,正等着一滴帝血。
她抽出腰间短刃,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血珠涌出,还未滴落,就被魔心猛地吸走。那一瞬,她听见了低语——不是声音,而是直接在意识里炸开的嘶吼,带着无数冤魂的哀嚎与贪婪。
血入台,最后一根锁链应声而断。
轰!
魔心炸开,化作滔天妖火洪流,如巨兽张口,直扑而来。火焰所过之处,岩石碳化,空气扭曲,连地脉都被点燃,赤红的火线在地下疯狂蔓延。
萧云璃双臂交叉挡在身前,心火喷涌而出,形成屏障。可那火浪太强,屏障瞬间扭曲,她被狠狠掀飞,后背撞上岩壁,喉头一甜,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卫无咎雷符脱手,炸在火流侧面,勉强撕开一道缺口。但他自己也被余波扫中,左肩炸开血口,黑气顺着伤口往里钻。
“别管我!”他吼。
萧云璃撑地站起,五指插入地面,心火顺着经络倒灌入地脉,试图截断火流源头。可她的力量太小,妖火像是有意志,专挑她心火薄弱处冲击。
就在屏障即将破碎的刹那,她体内十二缕心火骤然共鸣。
一道虚影自她背后升起。
那是一位女子,身披残破凤袍,双翼展开,遮天蔽日。她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手,迎向那片毁灭之火。
初代凤主的虚影。
妖火撞上她的身躯,瞬间将她点燃。皮肉焦裂,羽毛成灰,可她一步未退。双翼合拢,硬生生将火潮挡在三丈之外。
萧云璃仰头看着那道背影,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她认得这姿态——烬墟中,她曾无数次见过这具残躯倒在战场中央,身下压着九座断碑。
原来那不是战死的画面。
那是她,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挡下了魔心的第一波侵蚀。
虚影在火中寸寸焚毁,可那股意志却顺着心火,直灌入她识海。
“火可焚邪,亦可渡劫。”
这句话落下,萧云璃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不再催动心火去对抗,而是将它缓缓释放,如雨露洒落。火焰不再炽烈,反而带着温润之意,覆盖在残存的妖火之上。
金色卍字纹在火中浮现,一缕妖火开始转变,由赤黑转为澄澈金红,反向缠绕魔心本体,将其压制。
慈悲渡。
不是以火杀人,而是以火净化。
魔心剧烈震颤,发出尖啸,试图挣脱。可那股净焰已渗入核心,像藤蔓般缠绕其内。
萧云璃抽出一根凤翎,那是她自血脉觉醒时便存在的本命之物。翎尖泛着赤光,她握紧,猛然贯入魔心正中。
“轰——”
地宫剧烈摇晃,岩层大片剥落。魔心核心被刺穿,三成魔气被硬生生压回地脉深处,火流退散,只余缕缕黑烟从裂口溢出。
虚影彻底消散前,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悲喜,只有托付。
萧云璃跪倒在地,凤翎仍在魔心中颤动。她浑身脱力,心火几乎枯竭,残镜的寒意趁机反扑,顺着小臂往上蔓延,指尖开始发黑。
“撑住。”卫无咎拖着伤臂爬过来,将她扶起。
她没说话,只是抬手,将残镜碎片按入地脉裂口。寒气与残余心火交织,形成一道临时封印,黑烟被逼退,地脉的搏动渐渐平缓。
“这火……不止能烧人。”她低声说,声音沙哑。
卫无咎一愣。
她抬起手,心火微弱地跳动,覆上他左臂伤口。黑气在火中扭曲,最终被炼化成一缕青烟。伤口边缘的皮肉开始愈合,虽未完全恢复,但已不再恶化。
他低头看着那团温和的火焰,忽然问:“你以前……也能这样?”
萧云璃没回答。她盯着地脉深处,魔心虽被重创,却未死。那一刺,只是让它退了三成,而非封印。更深处,还有八道锁链的痕迹——那是上古时期真正的封印阵眼,如今早已断裂。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地宫的震颤停了,可她体内的凤凰之火仍在低鸣。像是在回应地底某处的召唤。
她缓缓站直,拔出凤翎。魔心表面留下一个焦黑的孔洞,正缓慢蠕动,试图愈合。
“走。”她说。
卫无咎扶着墙站起来,雷符在掌心重新凝聚。
两人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身后,魔心的搏动渐渐微弱,可那团赤黑核心,依旧在黑暗中缓缓起伏。
像一颗,尚未停跳的心脏。
萧云璃的指尖还在发黑,残镜的寒气深入血脉,但她没停下。心火在丹田深处重新凝聚,微弱,却坚定。
一步,两步。
她的影子被火光拉长,投在岩壁上,忽然多出了一对虚幻的羽翼轮廓。
羽尖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