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见她这样,唇边露出一丝冷笑:“燕回既然身子不好,那就让她迁到郊外的庄子去养病。暂时不必回来了。”
大夫人一急,嗓音都变得有些尖利:“母亲,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我是答应过你,可此一时彼一时——谁能想到,当时那个不起眼的小女孩,如今竟然会出落的这般国色天香,连不近女色的魏王都对她宠爱非常!”
太夫人脸上不再是慈爱之色,而是一种精明狠厉:“燕回长得也不错,通身的气派规矩丝毫不逊色于那些世家女,将来必能觅得佳婿——可眼下最重要的是:燕凌才是得到魏王宠爱的那个!沈家有了她,立刻就能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她若是因为燕回而寒心,跟家里人起了隔阂,那我们才要后悔莫及!”
太夫人严厉的眼神看向她:“你去了魏王府上多次,送了那么多东西。可我看她对你却似乎有了心结,并不亲近。”
“亲生女儿你都拿捏不住,今后沈家宗妇的重任你又要怎么承担?!”
太夫人骂得声色俱厉,大夫人脸色苍白,只能听着。
“当年我力排众议聘了你来,就是指望你能做我的臂膀。没想到你看着恭顺听话,自己的主意大得很!”
太夫人越骂越是气愤:“你硬要把燕回抱回来养,我都依了你,还给她找了个出身,把她落到老二的外室名下。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大夫人眼中闪过一道倔强不服的光芒,却只是垂下眼静静听着。
“我告诉你,沈家今后的富贵全着落在燕凌身上!你要是继续偏心燕回那孽障,让她跟家里离了心。别说是迁到庄子上住,我远远地把她发嫁到外地去!”
大夫人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双手颤抖,太夫人看她这样,又加了一剂猛药:“我沈家现在虽然败落,好歹还有个爵位,外省的那些商户听说可以娶节度之女,都愿意出五千两聘礼!”
连具体数目都能说出来,可见她早就有这个心思。大夫人又惊又怒,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
她勉强支撑着,却是脚一软跪倒在太夫人跟前:“母亲,求你饶了燕回吧!我保证她今后不再出现在燕凌眼前!我也一定会好好对待燕凌的!”
太夫人端起茶盏轻吹,一副漫不在意的模样,任凭大夫人跪在自己脚下。
大夫人眼中闪过一道愤恨的幽光,咬牙低声道:“求母亲给我和燕回一条活路。儿媳若是受激过度,神志不清发起疯来,把当年的事嚷嚷出去——”
啪的一声,太夫人狠狠的打了她一记耳光!
“贱人!你竟敢威胁我!我早就知道你的孝顺老实都是装出来的!”
太夫人气得眼睛冒火,嘴唇哆嗦,声音却不自觉的压低:“你若是敢说出去一星半点,我就去洛京府衙告你忤逆不孝、淫荡成性!沈燕回这个小贱货就是现成的证据!”
她越说越是顺畅,渐渐的也没了害怕:“你这个偷男人养野种的贱妇!为了护着那个小贱种,就编造各种谎话来诬赖婆母——铁证如山,你觉得你的话,府尹大人还会信吗?”
大夫人颓然倒在地上,心中恨不能把自己的姑母兼婆母千刀万剐撕成碎片。
但她终究还是服软了,磕了几个头,低声道:“母亲,我刚才是昏了头……当年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看见!”
太夫人冷笑着俯视她:“现在知道怕了?你方才威胁我的那股子气势呢?”
大夫人不语,只是继续磕头,等她额头都磕出乌青来,太夫人才道:“起来吧,都快破相了,平白被外头人看了笑话!”
她看着儿媳红肿的眼睛和没擦干的眼泪,语气低沉而阴森:“你要知道,当年的事是大家一起做下的——所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要是嚷嚷着去告发,先死的只会是你和燕回。”
大夫人打了个冷战,“我知道。可是燕回是我的命根——”
太夫人有些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但方才的话也让她心有余悸:若是一味逼得急了,自己这侄女真的发起疯来……
“你先去燕凌那边看她。若是把她哄好了,燕回可以暂且留下。”
太夫人的话让大夫人喜出望外。
“母女俩哪有隔夜仇?燕凌这么些年漂泊在外头,吃了很多苦。你好好陪陪她,追忆往昔。她保准会心软。”
“儿媳知道了。”
太夫人没好气的摆了摆手:“快去吧,省得留在这儿气我!”
大夫人如蒙大赦,慌忙起身出去了。
太夫人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阴晴不定,透出的冷光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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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凌,娘来看你了!”
大夫人走近李琰身旁,感受到她的冷淡抗拒,一时悲从中来,眼泪籁籁的落下。
“燕凌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你现在也这么唤我?”
李琰看向她,眼神有着怨恨,更有着不甘:“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等着你来救我……可没想到,等我自己找到了回家的路,你却已经把我的名字给了别人!”
大夫人再也忍耐不住,扑过去抱住她:“娘怎么没去救你呢?你这么说,娘的心都要碎了!”
“自从你被那天杀的奶娘拐走,我把家里的人都打发出去找你!我悬赏了八千两,那已经是家里仅有的银子了!”
大夫人哭得撕心裂肺:“管家带着银子,周围的四道八府二十六个州都跑遍了。你父亲的侍卫经年累月在外面寻找线索,有好几回大年三十都没赶回来!”
“谁成想你会被卖到唐国去!这天杀的拐子,若是抓到定要千刀万剐!”
大夫人哭得格外伤心,李琰在旁边看了也有些不好受,眼圈微微发红。
“我听说父亲意外去世,就是我在丢的那天晚上?”
她低声问道。
沈大夫人拿着手帕的手微微一颤,随即若无其事地做悲戚状:“就是那天……你父亲意外吐血,眼看就要不好了,全家上下都被吓得六神无主,我也忙着在前院照顾他。奶娘就趁着这个空子把你偷了出去。”
她说着又要哭,李琰面露悲色,问道:“父亲乃是武将,身体强健,大夫有没有说他到底是什么原因去世的?”
大夫人眼中闪过一道晦暗之光,“他本来就有内伤,回来那天晚上风尘仆仆受了凉,又为了那个外室女跟太夫人吵起来了,一时愤怒之下吐了血,大夫说是中风。才一晚上人就没了。”
她在说谎。
李琰很确定的做了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