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萧岑坐在苏若卿身边，探身为她敷药。
“卿卿，你该早些告诉我。”
苏若卿低头瞧瞧肩膀上的伤痕，狰狞的伤口在雪色的皮肤上是显得如此刺眼。
“没什么大事，不疼，过些天就全好了。”
“卿卿，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苏若卿，“那该怎么样？哭吗？阿岑，以前受伤我哭是委屈，哭泣是宣泄情绪的一种方法，现在我哭，是因为我相信有人会心疼我。
而我不哭，是因为我不哭你也会心疼我。”
萧岑手指曲起，食指抵在苏若卿的下眼睑，冰冰凉凉的感觉。
“卿卿，不哭的原因，也可以是哭了不会有人心疼。”
苏若卿握上了他的手，“是啊，不哭是因为不会有人心疼，阿岑，楚彦对我这么狠心。
我听说每个雌性都有自己独特的灵魂，那么和这个灵魂能匹配的兽人必然也都具有某种相同的特质。
你会和楚彦一样吗？算计我？欺瞒我？口口声声说的爱却是有限的爱吗？
怕我哭泣，却也会为了达成目的，忽视我的难过？”
萧岑呼吸一紧，他俯身紧紧拥住了苏若卿。
“卿卿，我不会。”
苏若卿闭眼，安心地靠在萧岑的怀中，“恩，我相信你不会。”
但是伤害会有后遗症，在短时间内，苏若卿总是会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萧岑，猜测萧岑的每一句情话下究竟是有多少真心。
这是无意识的。
有时候是萧岑唤她，询问她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苏若卿才明白。
有时候是苏若卿意外从镜子中、窗户中看见自己的表情，才恍惚着回到了现实。
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楚彦啊，我真的很想和你对话啊。
我之前知道你爱我，但是不相信你爱的有多深。
我以为是一场恋爱，也是一场可以有尽头，两人能够分手的恋爱。
但是如今，我才察觉他的爱意，幽深但也无形。
苏若卿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不知道是不是感动。
但是楚彦，你真的赌对了。
我永远、永远也不可能把你当作一个工具，一个我用来青云直上的工具，我拒绝了你给我提出的那条路，我也尊重你心底最深处的想法，给你一个体面。
你合该拥有一场军葬礼。
我想，若是你能活着，必然是要心痛后悔的吧。
因为我比你期望的更爱你。
你给我的几个选择中，我选择了最尊重你意见的路。
其实，你不这么算计我。
我也不会忘记你，你也会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是那个我懵懂中接触社会遇见的朋友，是能斗嘴是聊天都轻松的挚友。
我想起你，回忆都是暖色的。
我熟悉楚上将，但我熟悉那个星网上的楚彦。
楚彦啊……
倘若这么想，那你留下的这场算计，就完全成功了。
我开始恨着你，但是你在我这里的定位，彻彻底底变成了爱人，而不是挚友。
可你成功的基础是，我非常爱你。
倘若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爱你，那么你就会是我的宠物，我在帝都扬名立万的工具。
倘若我将自己的感受放在首位，那么你就会是nr11荒星上的一只狮子。
因为这样我就不用背负杀你的罪名。
我可以冠冕堂皇地说，狮子是有生命的，有喜怒哀乐，只是人类不能明白，我要尊重你的人权，保护你的性命，让你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生活在草原之上。
苏若卿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说。
苏若卿迫切想要看见楚彦知道事情走向后，流露出的后悔和心疼。
后悔他不该这么算计自己。
所以啊，在楚彦被注射死亡的那天，苏若卿用精神力带走了楚彦精神空间中的小狮子，藏在了自己的精神海深处。
她的精神海中，藏着旁人的精神体。
海面掀起层层波浪，水流冲刷着小狮子身上的杂质，黑色粘稠状的物质被冲下，流入了清澈的精神海中。
火苗亮起，海面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水中焰却烧不干精神海中的杂质。
起码需要五天时间处理，苏若卿估算了时间后，却没有停手，精神空间内的海水继续冲刷着小狮子身上的杂质。
如此，就这么过了三天，星舰抵达帝都的当晚。
蔚蓝色的海水变成了浅灰色，泛着不祥的气息。
“嗷呜——”
声调凄厉，恍若哀鸣。
精神空间内的小狮子闭着眼，却晃悠悠站了起来，四肢抓地，嗷呜地喊着，闻者落泪。
无形的精神攻击。
精神海底部泛起层层波浪，最底层的细沙被卷起，浑浊了这片水面。
火焰匆匆赶来稳定，黑色的焰火在海底燃烧，烧去海水中的细沙。
卧室内的苏若卿捂着头，七窍流血，瘫软在床上，疼得五感丧失。
精神空间内的焰火和小狮子的音波展开了拉锯战。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狮子再次瘫软在细沙上，海底的海浪轻抚着小狮子半黑半金的皮毛。
火苗小了一圈，躺倒在了小狮子的不远处，一动不动。
海水中清晰了些，但还是带着细沙，并不清澈。
在海水的中上层，其内是灰色的精神杂质。
小狮子身上的杂质被清除后，都流入了海水中，又被稀释，成了灰色。
但稀释没有减弱这种精神杂质的威力，反而是更恐怖了，因为这意味着苏若卿的精神空间被完完全全污染了。
熟悉精神污染的兽人和雌性都知道，在精神空间内划出一个区域存放污染，这是最好的方式，一旦污染扩大，再想要解决，那清理难度就是倍数增长。
苏若卿指尖动了动，她迷糊地睁开眼，一片血色。
手掌抚摸到眼，粘腻的触感，是干涸的血。
苏若卿先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
还好，有时间去清理。
也幸好，自己晚上强硬，没有让萧岑他们留宿。
苏若卿撑着身体进入浴室洗漱，温热的水流划过身体，带着点微微的刺痛。
苏若卿抚摸着自己的皮肤。
精神空间的症状外显了。
她的皮肤比之前娇弱了。
再这么下去，她的身体会比之前更虚弱。
不能这么下去了。
理智在叫嚣，苏若卿却不管不顾。
她不想停下。
现在小狮子能喊叫了，那么总有一天小狮子能真正活过来。
精神体就是兽人的另一个本我。
她一定要和楚彦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