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光的指甲几乎要掐进盲文板边缘的金属棱里。
神经刺痛从后颈咒纹开始蔓延,像无数细针在脊椎骨间游走——这是记忆共鸣过载的征兆。
她蜷缩在公寓地板上,膝盖抵着胸口,额角的碎发被冷汗黏成几缕。
手机里相马的语音还在循环播放,新共鸣者的声音带着孩童般的惊惶:“我梦见……佐藤光死了。”
“死”这个字在她听觉里被无限放大。
她摸向茶几上的预言绘卷,封皮的触感突然变得粗糙,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
三个月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她蹲在涩谷地下通道口避雨,随手在速写本上画了个穿黑袍的人影,那人正将一页纸投进焚化桶。
火焰舔过纸角时,她鬼使神差地多画了几笔,把铁皮桶边缘的锈蚀纹路描摹得格外仔细。
“原来在这里。”她的指尖突然顿住。
旧稿扫描件就摊开在盲文板上,触觉笔沿着焦痕轮廓游走,每一道锯齿状的灼痕都与记忆里的锈蚀纹路严丝合缝。
她猛地坐直身子,腕间墨纹泛起暗红,那是预言能力在灼烧皮肤——不是痛觉,是警示。
有人在追踪她的创作轨迹,从废弃草图到残页焦痕,每一步都被精准复刻。
她摸到书桌上的数位板,加密程序的冷光在掌心亮起。
最新一期漫画的末页分镜在触觉笔下游走:一只眼睛缓缓闭合,另一只却从背后睁开。
这是反向符号,用“表里不一”的隐喻混淆追踪者的解读。
笔尖停顿在“背后”二字的位置,她忽然想起昨夜五条悟说的“有需要保护的人了”,喉间泛起一丝热意,又被神经刺痛压了下去。
“叮——”
公寓门铃的蜂鸣让她猛地抬头。
不是电子锁的提示音,是老式门铃。
她摸向沙发旁的防狼喷雾,盲杖在地面敲出试探的节奏。
门后传来布料摩擦声,带着点熟悉的雪松香水味。
“五条老师?”她脱口而出。
门缝里塞进来的漫画页先碰到她的盲杖。
纸张边缘带着体温,画的是个站在雨中的背影,白制服被雨水浸透,发梢滴着水。
水洼里的倒影却不是那张标志性的笑脸,是青面獠牙的宿傩。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墨纹从手腕蔓延到小臂,像藤蔓在皮肤下攀爬。
“他们在监听。”门外传来压低的笑声,混着咒力撕裂空气的轻响,“所以我撕了空间屏障直接来——监察科的结界对我来说,和纸糊的没区别。”
佐藤光摸到门把手,指尖却在颤抖。
她想起今早五条在她手心写盲文时的温度,想起他说“24小时有效”时的认真。
此刻门外来人没有用术式掩盖气息,六眼的压迫感像实质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拂过她的耳垂。
“进来。”她转动门锁,“但先把墨镜戴上——我能‘看’到你的咒力,太亮了。”
门被推开的瞬间,雪松味裹着风涌进来。
五条悟的鞋尖踢到她脚边的盲文板,蹲下身时制服下摆扫过她的膝盖:“刚才在训练场,系统说我反应延迟了0.7秒。”他的手指捏住她腕间发烫的墨纹,咒力轻轻覆盖上去,刺痛立刻缓解了几分,“如果没有你传来的记忆影像,我可能……”
“会输?”佐藤光笑出声,手指摸索着他的墨镜,摸到镜腿上细微的裂痕,“最强也会害怕吗?”
五条悟的手指突然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拉近。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怕你画不出下一页漫画。”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神宫寺凉的消息:“来地下档案室,带记忆锚点。”
佐藤光的墨纹再次发烫。
她推开五条悟,摸到茶几上的记忆锚点——那是颗嵌着碎钻的玻璃珠,是春日井静用咒力凝聚的。
五条悟的咒力还残留在她皮肤上,让她的心跳快得离谱。
“我送你。”他抓起她的盲杖,“监察科的人最近在公寓附近装了监控,用术式掩盖气息。”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两人的影子。
佐藤光“看”到五条悟的墨镜反着冷光,水洼倒影的画面突然在她视网膜上闪回。
她攥紧记忆锚点,玻璃珠硌得手心生疼。
地下档案室的金属门带着冷意。
神宫寺凉的制服袖口沾着机油,显然刚伪装成检修员。
她递来一块平板,解码后的文件在屏幕上跳动:“近五年所有‘虚假预警’,43条都指向你的隐喻编码。东京塔、千纸鹤、左手结印延迟——这些是你常用的符号对吧?”
佐藤光的指尖抵在平板上,数据的震动透过皮肤传来。
她想起第一次被审查时,高层说她的预警“缺乏咒力佐证”,想起神宫寺当时皱着眉说“或许该换种表达方式”。
原来不是表达方式的问题,是他们在系统性抹除。
“所以那些被判定为‘误报’的事件……”她的声音发颤。
“都发生了。”神宫寺凉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涩谷区的咒灵暴动,新宿的记忆篡改术式,还有上周港区的集体失忆——你的预警全中了,只是被标记成了‘无效信息’。”
平板突然黑屏。
神宫寺凉猛地拽过佐藤光,两人躲进档案架后。
监控摄像头的红光开始旋转,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五条悟的咒力突然笼罩整个档案室,摄像头的红光瞬间熄灭。
“老师?”佐藤光轻声唤。
“在拆监控。”五条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们继续。”
神宫寺凉重新启动平板,加密文件里跳出一张照片:二十年前的预言绘卷原稿,画着外婆的柴门。
佐藤光的呼吸一滞——那是她童年时画的,早被她收在抽屉最底层。
“这是从狐狸面具里找到的。”神宫寺凉的声音放轻,“羂索的人,在追踪你的创作源头。”
地下档案室的通风口突然灌进一阵风,带着焚化炉的焦味。
佐藤光的墨纹从手臂蔓延到后颈,像一条红色的蛇。
她想起旧稿里的黑袍人影,想起残页上的焦痕,终于明白那些追踪不是巧合。
春日井静的社区中心此时亮着暖黄的灯。
她把小学生的手绘贴在展览墙上,“妈妈逃出火场”的那幅被放在正中央。
赤光涟漪从画纸边缘泛起,像水面的波纹,十七分钟了还未消散。
有位老太太指着画说:“我孙女也画过类似的,说要救我出医院。”
春日井静握住她的手,引导她回忆被孙女推着轮椅跑过走廊的瞬间。
赤光突然暴涨,老太太的指尖泛起淡蓝色咒力——低阶术师才有的灵光。
她的眼睛湿润了,连夜在笔记本上写报告:“十人以上同步记忆可激活咒力波动,或许能构建去中心化预警节点。”
她把报告塞进相马的涂鸦信箱时,发现信箱里有张地图,关键位置被红笔圈出:春日井工作坊、图书馆天台、信号中继站。
那是明早“净瞳”行动的清查坐标。
相马和也站在桥头,夜风吹得他的监察科制服猎猎作响。
他望着远处社区中心的暖光,那里的赤光还在微微闪烁。
凌晨三点的巡逻表被他改得面目全非,旧式轮巡制会让清查队绕远路。
他摸出喷漆罐,在桥墩上画了只闭着一只眼的乌鸦——这是给春日井的暗语,让她转移装置。
“你们继续画吧。”他对着夜色低语,喉结滚动,“我还撑得住。”
佐藤光回到公寓时,预言绘卷自动翻到了新页。
空白分镜里浮起外婆的柴门,门缝里透出一点光。
她摸出抽屉最底层的原稿,发现边缘有新鲜的折痕——有人翻动过。
腕间墨纹突然灼痛,像被火烫了一下。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终于意识到:羂索追踪的不是她的预言,是她的创作本身。
那些承载着记忆和情感的画纸,才是真正的源头。
单纯隐藏分镜和符号,已经不够了。
她翻开最新的漫画原稿,在扉页画了团燃烧的火焰。
火焰中央,一只眼睛正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