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何许人也?十七岁出师,只用两剑便胜了名噪一时的江南三侠;二十二岁孤身横穿大漠,便剿了瀚海十八豪杰的老巢;二十五岁英雄救美,娶了当时的江湖第一美人温安萱;三十岁与赵东阳合力,解了镜湖山庄解百鬼围庄之局;三十五岁时联合南北各豪杰,一举击退了来犯的魔教;而后功成身退,携妻女归隐。
以上这些,陈晓雨早已经听公孙给他说过了无数次,所以当陈晓雨在陆鸣面前把这些旧事绘声绘色地再说一遍时,连陆鸣本人都有些茫然,怎么这小子比自己还熟悉自己的事情。
当然,这其中既免不了当时公孙给陈晓雨说时的添油加醋,也少不了陈晓雨临场发挥的艺术创作。
陆鸣耐心地听陈晓雨说完。
杨羽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陈晓雨,陈晓雨说的这些关于陆鸣的武林轶事,她知道得大概比陈晓雨还更多些,而陈晓雨不知道是从哪个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其中的夸张之处,自不必多说。
陈晓雨终于说完了,问道:“陆老前辈,这些都是真的吗?”
看得出这个后身对自己很是崇敬,想想自己当年对那些武林前辈,不也是如此吗?
“前面多有偏颇夸大之嫌,”陆鸣说道:”至于退隐,不过是旧疾复发而已,力有不逮,否则我刚刚何必放走那个魔教妖女?”
陈晓雨讶然,原来刚刚,并不是刻意放走楚青曼。
“前辈......”陈晓雨试探说道:“前辈还好吗?”
陆鸣平静说道:“击败楚金鹏,也是需要些代价的。”
陈晓雨想:这难道就是陆前辈来找杨羽芊的原因吗?这时只听到两声轻咳,厅堂后走出一个年轻女子来。
少女素衫罗衣,她的肌肤比月色更苍白冰凉,长发与素衫被晚风轻轻吹动,像是会随时飞走的蝴蝶。步履轻盈,像是踏在雪上,每走一步都给人一种快要摔倒的感觉,让人心中生出一种想迎上去扶住她的冲动。
杨羽芊果然上去扶住了她,关切问道:“柳伊妹妹,你怎么醒了?”来人正是陆鸣之女陆柳伊。
杨羽芊一边扶陆柳伊坐下,一边怨怼的瞪着陈晓雨:不是你个大嘴巴,能把我柳伊妹妹吵醒?
“不碍事的。”陆柳伊疑惑地看向陈晓雨。
在杨羽芊的介绍下,陈晓雨和陆柳伊才算相识。一番长谈,陈晓雨的诸多疑惑也终于解开。
首先是杨羽芊为什么会在金陵,陈晓雨没有追问杨羽芊不告而别的事情,虽然是无意的,但当初毕竟把她无端牵涉进来,还因此负伤。
据杨羽芊自己所说,从蓉城分开后,她之所以来金陵,是为了找一个朋友的下落,路过这里时,发现不远处的村庄在有疫病,为了方便治疗,便在村庄南面的草堂中住下了。
草堂原本是一位乡绅的产业,乡绅为了感激杨羽芊的治疗,便将草堂送给了杨羽芊,杨羽芊没个住所也不方便,便答应暂时借住在乡绅的草堂,于是这里便成了杨羽芊的药堂。
偶尔也会去金陵城出诊,比如为花熙然的父亲花景瑞治疗偏头痛。
至于陆鸣和陆柳伊,则是听江湖朋友说起杨羽芊的医术非凡后,千里而来。
陈晓雨原本以为前来求医的是陆鸣,毕竟早些时候刚知道这位老前辈在当年与魔教教主楚金鹏的战斗中受了不小的伤,然而没想到真正身患重疾的却是她的女儿陆柳伊。
“想不到吧,我年不过二十,父亲带我寻访了无数名医,最后的都是无可奈何。”陆柳伊自嘲道。
几人本就围桌而坐,相距不远,陆柳伊每每开口说话时,陈晓雨都能感受到淡淡的中药味。
原来陆柳伊母亲的家族中,遗传有一种怪病,男孩自十六岁后,女孩自十四岁后,便时不时地会昏厥过去,刚开始时只是晕厥片刻,随着年龄的增长,晕厥昏迷的时间便越来越长,直到某一天,便永远不会再醒过来。
陆柳伊的母亲便是被这种怪病早早地夺去了生命。
尽管整个家族百年来不遗余力地研究治疗方法,但终究进展缓慢。一般人能活过四十岁的人都很是罕见,大部分人往往三十几岁便逝世了,也有不少人连三十岁都活不过。
至于陆柳伊,比之其他人症状还要更重些。
陆鸣这位老父亲,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这样离去呢?
所以陆鸣这些年带着陆柳伊遍访名医,不放弃任何希望,所以他虽然不过是五十有五的年纪,头发胡须早已花白。旁人道是仙风道骨,只有他知道,那是多少个不眠的日夜。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听闻陆柳伊此言,谁能不伤感惋惜?
“柳伊妹妹切莫气馁,总归会有办法的,我已经有些眉目,只是还需要时间。”杨羽芊安慰道。
陈晓雨附和道:“是啊,陆姑娘,一定会有办法的。”
陆柳伊叹道:“哎,我倒还好,只是辛苦了父亲。”
“杨医师说有办法,便一定会有办法的。”陆鸣故作笑容:“要相信杨医师嘛,这段时间晕厥的频率不是已经降了些吗?”陆鸣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要是他自己先垮了,那女儿怎么办?当初经历过的事情,他宁愿死也不想再经历一遍。
杨羽芊不想让众人继续沉浸在这个悲伤的问题上,转而问陈晓雨:“对了陈晓雨,你怎么被这个魔教圣女追得到处跑?”
陈晓雨便将自己“赏金猎人”的经历娓娓道来。
陈晓雨说完后,陆鸣忽然感叹道:“都是老夫的错,当年要是一剑将她杀了,就干净了。”
楚青曼的事儿,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桩秘辛了,陆鸣恰好了解其中一部分,因为那部分本就与他相关。
陆鸣的思绪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二十年前,魔教侵入中原,染指江南前,她便是楚金鹏派来的卧底,老夫那时虽然识破了她的身份,但念其年幼,终究没忍心痛下杀手,只是将其囚禁起来。”
陆鸣哀叹:“哎,没想到竟然被她逃了出去,为非作歹这么多年,都是老夫一人的过错。”
陈晓雨没反应过来,年幼?卧底?陈晓雨问道:“陆前辈,这个楚青曼,到底多大年纪。”
“她当时潜伏到老夫身边时,已是二十三岁,如今二十年过去了,自然是四十三。”陆鸣看着陈晓雨惊掉的下巴,说道:“老夫知道你在疑惑什么,只是那魔女用了何种法子,让她现在看上去还是不到三十的摸样,老夫委实不知。”
吃惊的何止陈晓雨,要是躺在床上的花熙然知道的话,恐怕会立刻跳起来。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尽管陈晓雨并没有见过别的女人的胴体,但他知道那副胴体的主人绝不像是四十三岁。
但陈晓雨相信陆鸣并没有理由骗他,想想楚青曼可怖的内力,陈晓雨已经有几分信了。
“我听说过一种西域秘法,据说用大量的名贵药材调制成药浴,每晚泡一个时辰,便可以延缓人容颜的衰老。”杨羽芊说道:“当时只觉得是无稽之谈,现在看来,或许真有这种秘法。”
听闻此言,陈晓雨已经相信了七八分,只是太匪夷所思,不仅是她,连杨羽芊和陆柳伊都有些不敢相信。
陈晓雨安慰自己:“败给了一个有四十多年功力的老妖婆,倒也不算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