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兰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手腕被温热纤细的手指贴上。
“这里，”宁书音牵引着他的手，“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洛兰闻言，伸手一触，掌心贴上了墙上的菌丛。
他的动作很慢。指腹一夹，试着想从那片植被上扯下一片样本。
但却没有成功。
“呵。”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笑：“这是假的，仿生结构，勉强算得上有生命吧。但是，它没有旁边那些菌伞和藤蔓明显的生物瑕疵。”
“生物瑕疵？”
“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的绿绒菌脉，缺瓣少叶特别明显。”
“但这一片，外形极其完美。你可以理解为，有生命的假花。”
也只有洛兰这样的顶尖生物学家，仅凭触感，就能辨出不同。
洛兰从腰间抽出匕首。
“噗嗤”一声轻响。匕首直接划开了这片伪装的帘子。里面竟然是个敞亮的洞口。
刺目的光线到来之前，带着战术手套的宽厚手掌，已虚虚覆上了她的眼睛。
“别睁眼。”洛兰的声音近在咫尺，“从太黑的地方进来，让眼睛先适应一下。”
手套的合成材料，贴在她的眼皮上，触感有些磨人。
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人就站在她的身前，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应该好了。”
他没有立刻拿开手。而是缓缓把手指张开一些小缝。
光线漏进来，像是晨曦穿过百叶窗。
干燥陈旧的空气中，宁书音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从他的指缝，看清了眼前的环境。
这是一条走廊。没有任何蔓生的植物。没有华丽的装饰。甚至看不出任何功能性。
头顶是一条灯带。
这条走廊唯一的通途，似乎就是让人通过。这让宁书音想到现实世界，那些隧道里的维护通道。
走廊的尽头，遥遥可见一扇带着小窗的金属门。
“能感知到危险吗？”洛兰问。
“没有。很平静。”
“跟紧我。”
他说着，率先往前走去，宁书音立刻跟上。
就在他们行进过程中，宁书音的光脑突然收到通信请求。
刚才失去的信号，又回来了几格。
是素哲的通讯请求。
宁书音连忙接通。
信号极不稳定，素哲焦急万分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书音！……你们……怎么样？……听到请……回答！我正在……想办法……”
“素哲，我们没事！你听得到吗？我们很安全！”宁书音连忙回答。
“……太好了！你们在呢？”素哲的声音如释重负。
“我们找到了别的路，你别担心！”宁书音快速说道，她知道信号随时可能中断，“你跟着大部队，我们出去汇合。”
“……可是……”
“滋——”
信号再次中断，通讯信号又暗了下去。
向素哲报了平安，宁书音松了口气。一转头，却撞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红色眼眸。
洛兰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站定在她身侧。
通道里的白光，把他的鼻梁照出阴影。
他周身的气压临近冰点。
“他和你……好像很熟？”
宁书音抿了抿唇。现在绝不能让洛兰知道素芊芊。
所以，自己和素哲的熟悉，还真不好解释。
“合作过的战友，关心一下安危，很奇怪吗？”她只能强行解释。
但她的片刻迟疑，在洛兰眼中，显得欲盖弥彰。
“是么。”
洛兰丢下这两个字，不再追问，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脚步比之前快了些，像是无声地宣告他的不悦。
宁书音心里悄悄叹了口气，连忙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两人在门前站定。
刚才那点情绪，在门后未知的危机面前，被轻而易举盖了过去。
两人透过观察窗向内看去。那是一个大得超乎想象的圆形空间。
大量数据流在空中流淌，汇往房间中央的一个玻璃圆球。
洛兰轻轻推了一下门。门应声而开。
“这个地方，就像是一艘方舟的……大脑。”宁书音说着自己的感觉。
“是主控机房。”洛兰脸上像是忽然燃起希望。
他快步走到玻璃球下方。
这个空间像是感应到了来客，两人脚底升起了一个平台。
宁书音被突如其来的上升吓了一跳。
洛兰伸手扶了她一把。
平台上升到与玻璃球平齐，才停下。洛兰的视线忽然有些激动。
玻璃球内的景象，正在不断变化。光影流动，如同一只眼睛，监视着整个遗迹。
首先出现的，是他们刚入遗迹的圆形大厅。
从这个视角看，星空天花板，玻璃地板的倒影，中间浮着无数雕塑，浑然就是个玻璃圆球。
之后，画面切换到导航树。
再之后，是那条布满绿绒菌脉的长廊。
洛兰伸出手指，在玻璃球表面做着缩放的动作。
他手指一并。
所有景象汇聚，变成了遗迹内每个房间的立体结构图。
洛兰的呼吸重了几分。
他的视线快速扫视，很快找到了那个房间——【时间档案馆】。
“房间还在……”
他突然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误打误撞进到了遗迹核心。这里应该就是主控机房，我们现在需要破解这个核心……”
洛兰打开自己的光脑。
他极力保持着平静。
但宁书音却能看出，他情绪地下的那分期待。
她的感知力告诉她，房间的数据海洋之下，涌动着狂暴的暗流。
洛兰已将光脑接入了这个神秘的平台核心。
“这是科学院最先进的交互程序，希望能破解。”洛兰全神贯注，盯着自己面前的光屏。
大量数据流刷过。十分钟过去。
“不行。”他皱起了眉。
“把你的光脑也接进来，试试并行运算。”
宁书音点点头，将自己的光脑也接入了平台。
但是没过半分钟，她的光脑就变得滚烫，不得不退出算算。
洛兰伸手，点了点她的手腕。
“三年前的配置了，出去我给你换掉吧。”
说完这句，他陷入沉默。
明明已经到了核心，却打不开数据库的门。
宁书音忽然想到什么。她假意转身，在身后的战备包里一通翻找，实际她打开的是空间戒指。
片刻后，她拿出了一个东西。
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方盒。
“用这个试试。”她说。
洛兰惊讶：“黑箱算子？你怎么会带着这种东西？”
他并不需要宁书音回答。
直接把算子接入了运算阵列。
“用黑箱，可以构建一个与目标同维度的规则模型……”洛兰一边看着数据，一边随口为宁书音讲解。
她一个文科生，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看懂个大概。
“怎么回事？我开窍了？”她心道。
【宿主，您现在正处于“修习加速光环”的十倍增益状态下，学习能力有加成，能看懂太正常不过了。】
系统跑出来为她解释。
原来如此。
破解进度条一路攀升
50%……60%……70%……
突然，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宁书音手里的黑箱算子，竟然开始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