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拙斋。
十四阿哥小嘴叭叭,把今日校场上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与德妃说了一通。
德妃不禁露出嫌恶之色,“对亲兄下如此狠手,简直没有人伦!”
王庶妃正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她也连忙道:“有这么可怕的女子留在宫中,真真叫人寝食难安。”——王庶妃其实吃得好、睡得更好。真正厌恨佟妃到寝食难安地步的分明是德妃。
德妃亦不禁暗想,这样危险的人,皇上却偏偏要把她带到园子来,把她直接撂在宫里不好吗?这样谁都安全。
德妃叹了口气,“圣心难测啊!”明明皇上也觉得佟妃危险,怎的也不远远打发了?
德妃瞥了一眼如同侍女般侍立在侧的陈氏,“陈官女子,佟妃昔在闺阁之时,也是这般野蛮吗?”
陈氏一时有口难张,讷讷良久才道:“奴才……不敢言说。”
德妃幽幽道:“也是委屈你了。”
陈官女子连忙道:“伺候主子,岂敢说委屈?”
王庶妃眯着眼睛打量着陈氏,的确是一副好相貌呢,“陈官女子学规矩的日子也不短了,却还只是个官女子,唉,看样子是有些缘故的。”
德妃暗恨,还能是什么缘故?无非是皇上忌惮佟妃,而陈氏也只是姿色不错,皇上自然也就轻易撂下了。
就如当初,皇上那么轻易地抬举了陈氏一般。
德妃的目光落在王氏尚未显怀的小腹上,一时不免踌躇,王氏不能侍寝,得想法子把陈氏扶上去才行……
这其中关键,不在陈氏,而在佟妃。
德妃眯了眯眼,不,关键在皇上。
皇上对佟妃太看重了。
佟妃就算是英武不逊男儿,也终究只是一己之力。皇上何须如此忌惮?
德妃有些想不通。
正在此时,底下太监满脸欢喜来报,说皇上一会儿驾临。
德妃自是万分欢喜,忙不迭叫王庶妃和陈官女子自去补妆,她自己也连忙换了一身更隆重的衣裳,妆容也重新粉饰了一通。
如此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皇帝才终于大驾光临。
藏拙斋不及紫禁城的永和宫大气,但胜在庭院葳蕤,更有各色鲜花可以日日装点内室,自是多了几分清雅。
一众人又是磕头又是问安,待到皇帝坐定了,才叫免礼。
德妃满脸欢喜,又一脸热切地叫陈氏去奉茶。
可惜康熙今日心思都在佟妃身上,今日一战,康熙算是亲眼见识佟妃的武力——隆科多的身手在御前侍卫和銮仪卫中就算不是数一数二,也是一流的,但在佟妃手底下竟如此不堪。
而且,康熙看得出来,佟妃有许多次机会连击,都放弃了,甚至给了隆科多好几次反手的机会……
康熙揉了揉眉心,也没心思喝茶,便撩在了一旁茶几上。
德妃小心翼翼道:“可是这明前茶不合皇上的口味?”
康熙摆了摆手:“朕没心思喝茶。”
德妃如何不知皇上在为谁烦忧?心下不禁怨恨佟妃更深了三分。德妃脸上满是柔情,“十四阿哥方才来请安,都跟臣妾说了。”
德妃眼里透着惶恐不安,“佟妃妹妹……实在是叫人心惊胆战。”
康熙淡淡说,“放心,她不至于对你如何。”从调查到的详细讯息来看,佟妃不打女人。
德妃勉强笑了笑,“臣妾有些不解,佟妃如此危险,皇上为何不把她留在宫中照顾紫禁城其余嫔妃?”
康熙如何不知,把佟妃留在身边的确有些不谨慎。但是……佟妃身上有太多疑点了。比如说,到底是谁教了她剑法?内务府明明已经子仔仔细细彻查了,却还是查不到!
还有,五日不食,也着实太夸张了些!
还有佟妃那不同寻常的武力……没有十几年的苦练,如何能有这般敏锐的身手?
可是,佟妃在佟家明明只学过骑射而已!!
佟妃,身上秘密太多了。一流的书法功底,还有媲美名家的画作……明明佟妃每日大多数时间都在礼佛,她哪来的时间练字、练画?!
这些本事,太过厉害,太过不寻常!
俨然不似凡人。
没错,佟妃身上的许多问题,实在无法以凡理解释!
这样的人,若不放在身边盯着,康熙如何能放心?
“你不懂!”康熙皱着眉头道。佟妃虽然危险,固然需要谨慎对待,但也没必要畏之如虎。
德妃确实不懂圣心了,对自己有危险的人,就算不除之,难道不应该远之吗?
“臣妾虽只是一介女子,但也盼着能为皇上分忧一二。”德妃满目温柔。
康熙眉宇略略舒展,“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但佟妃不是一般人,不是不能应对的。”
德妃当然不想直接应对佟妃,她眼下一转,低声道:“陈官女子在臣妾身边学规矩的日子已经不短了,若皇上实在无意,不如送她去伺候太妃吧。”
德妃索性以退为进。
陈氏低着头,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无关。
康熙这才察觉陈氏正侍奉在侧,一时恍然想起这么号人,当初亦不过就是随手一指,图的不过就是给佟妃添堵罢了。
如今……虽说佟妃仍需警惕,但一个官女子而已,把人远远打发了,倒是显得朕畏惧佟妃了!
康熙心下不快,“佟妃虽小肚鸡肠,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朕也给足了她面子了!”
朕召幸自己的女人,还得她点头不成?
德妃心下一喜,激将果然还是最管用的法子!
康熙心道,正好借此看看佟妃是什么反应。
舜英是什么反应?
当然是没反应,她一早吩咐过,有关陈氏的事情,她一律不关心。因此也就没人敢上报。
佛堂之中,檀香袅袅。
岁余的心情很糟糕,她往薰炉中添了想便退了出去。
彤霞正候在外室,“真的不告诉娘娘吗?”
岁余哼道:“你若是想惹娘娘生气,就只管进去胡咧咧。”
彤霞闷闷道:“我就怕,万一娘娘从旁人口中得知,反而更生气了。”
岁余听了之后,一时头大,原以为陈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哪里想到……
“定是因为王庶妃有孕,德妃才特特抬举了她!”岁余咬牙切齿,这个德妃,手底下是没人可用了吗?非得用陈氏?!
佛堂之中的舜英缓缓睁开了眼,眼底尽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