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帮助玉公完成送信任务让朝廷出兵,那么玉公就会拿下京口,将荆州、吴昌郡、京口连成一线。
荆州的兵便能顺流而下,快速抵达义兴,届时义兴周氏再无与玉公抗衡的能力。
琅铮玉氏的势力将会进一步巩固。
皇室会不会被进一步打压不知道,但公主和玉公肯定会剑拔弩张形同水火,最终走向皇权与世家,兵戎相见天下大乱的一天。
假设帮助公主,将她被困的真实情况说与今上听,只怕也会落得一个今上直接对琅铮玉氏发难的结局,那样只会更加加速辰朝的灭亡。
朝廷内乱已然可怕,更可怕的是北境还有铁勒汗虎视眈眈。
若此时辰朝内乱,铁勒汉又怎么可能不南下。
云昭不想看到生灵涂炭的局面,是她父亲用命炸开了浔阳黑石河,用洪涛切断了南北的联系。
尽管,父亲想救晟朝的心愿未能如愿,但至少保住了半个晟朝。
明明,皇室与士族可以同仇敌忾上下一心抵御外敌的。
可偏偏他们看不见虎视眈眈的铁勒汉,全都在为眼前的权势绞尽脑汁。
云昭对这所谓的宦海朝臣失望透顶,但也没有任何办法,此时她被裹挟着前进无法拒绝,只能选择或玉昆,或公主。
然而,无论怎么选,最终的结局都是兵戎相见。
如果……能够……
云昭本就心事重重,走在外头也是六神无主的,就在她疯狂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利刃破风的声音。
她下意识躲闪,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对着她一顿劈砍。
一开始云昭还以为这是杀手,云昭奋力逃跑躲闪,但发现这些人只是追赶驱逐,除了偶尔给她造成一些小伤害小威胁之外,再无其他威胁。
云昭霎时明白,他们是玉公的人。
他们也不是真的要杀她,而是为了制造连夜被追杀奔逃的假象。
假戏真做才逼真。
云昭不再紧张,只不过黑衣人驱赶,她脚下步子一刻也不敢停。
一路上,云昭都在挣扎是否要给其他人传递消息。
她虽没有扭转局势的余地,但说不定其他人有。
然而,那些黑衣人完全掐断了她的这个想法。
他们一路尾随,不准云昭住店也不允许她与任何人有接触。
云昭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地回来了。
本来她还打算在府里待一晚,说不定能跟裴彻通上气,届时裴彻能有其他办法也说不定。
谁知玉澄竟然在家,而且并不打算让裴彻参与这件事。
云昭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架上火堆烤似的。
就在她来回踱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花,竟是有人闪身进来,还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把她带到了角落。
云昭愕然,想挣扎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动,否则一起死。”
云昭讪讪地点头。
好一会儿,捂住她嘴巴的人才放开。
云昭又惊又喜:“你怎么能进来!”
来人不是裴彻是谁。
相较于云昭的喜出望外,裴彻显得尤为冷静,甚至带着冷漠警惕和疏离。
“云昭,你好大的胆子,京口的流民根本不可能绑公主,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会是想帮铁勒汉搅浑辰朝这边的水吧?”
裴彻的眼里全是冰冷。
“你在说什么。”云昭被他的质疑弄得云里雾里,压根没留意他叫的是自己的名字,而非兄长的。
裴彻冷笑:“七年前,浔阳漕运使不听命令炸毁黑石河,虽然阻断了铁勒汉的铁蹄,但也导致浔阳哀鸿遍野死伤无数,漕运使云庸虽报国身死,但仍旧被百姓指责庸官。
朝廷将云庸的一族贬为庶民,以消民愤。
我以为你们兄妹二人只是想再次攀附权贵重新回到士族行列,殊不知你们却狼子野心,竟然想要覆灭辰朝好与你父亲陪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勾结铁勒汉,什么覆灭辰朝给我父亲陪葬,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郎君休要乱说。”
裴彻没有说话,用力一把扯下她的衣领,露出了里面的护甲。
“你还想再狡辩么?”裴彻说着就要把她护甲也给扯开。
云昭大惊,这可是金銮殿偏殿。
周遭全是大内侍卫!
这厮是真的疯了,要是她以这副模样被今上看到,那就不止欺君了。
“裴彻,这些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以后?什么时候?你此时此刻就要搅浑朝堂,我有那么傻给你胡作非为的机会么。”
眼看裴彻纠缠不休,云昭决绝开口。
“好,你无非就是要真相,只是你听了之后不要后悔!”
云昭吸了一口气:“抓公主的人确实不是流民,而是你的义父玉昆。
他不满今上提拔周氏豪族,想要拿下京口以压制周氏豪族。
为了有理由出兵,他下了一盘大棋,故意利用府邸细作让公主获知他在栖霞山屯兵,而后诱骗公主过去调查。”
“接着便是你看到的,公主和女郎都被挟持在栖霞山,而我是被玉公推出来的棋子,目的是送出公主的这封求救信,让今上派兵,或者说让琅铮玉氏名正言顺出兵京口!”
“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是你的事,至于你要怎么做,也是你的事。我只是一个被裹挟的蝼蚁,我除了按照他们说的话本去做,没有任何办法。”
云昭说完一把推开了呆愣的裴彻,快速整理被他扯乱的衣服。
幸亏云昭本身就很是狼狈,裴彻那暴力一扯,倒也不突兀。
只要小心些倒也不会露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来。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公公在外头细声细气地说:“今上传召琅铮玉氏赘婿云樾进殿!”
“是。”云昭作揖时余光看一眼身后,方才飘进来的裴彻竟然不见了。
想来应该是隐退到黑暗地方了。
云昭稍稍松一口气,为免再生事端,她快速迈步出了这房间。
前头的公公小声嘱咐了几句宫中的规矩。
譬如只能跪着,不能抬头看今上,即便今上叫抬头,眼睛也只能看今上的鞋子不能高看云云。
云昭都要佩服自己了,这么紧张的时候,还能把那公公嘱咐的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