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六月,天气越发酷热难当。
胭脂用新汲的井水湃了些新鲜瓜果在外间,预备着随时取用。
朱洛梅打发了照影来送香:“四姑娘,我们姑娘说了,这些香不大好,你先将就着用吧!等入了秋再制好的送来。”
“快坐下歇歇喝口茶,真是有劳姐姐了。”雷鸢连声道谢。
“奴婢不多打搅了,这就回去了。”照影并不坐,“我们姑娘还叫我捎话给四姑娘,若得闲只管到我们家玩儿去。”
“过几日我就去,这里有一匣子宫里赏的六清茶,给姐姐拿去吧!天热正好喝。”雷鸢也早预备了回礼,“还有二姐姐送来的话梅干,她们自己鼓捣着做的,比在外头买的强。”
“怪不得人都说会吃的必然会做,”照影笑道,“这梅子干瞧着个大肉多,闻着就怪香的。”
“这一小包糖渍梨干是单给你的,我记得你最爱吃甜。”胭脂将一个小包递给照影,“只是吃完了可要好好漱口,别引得牙痛。”
照影道谢不迭,雷鸢又让胭脂好生将她送出去。
这盒子香本也不是她自己要用,而是答应了给宋宁儿的。
于是便叫过豆蔻来:“把这盒子香给宋宁儿拿去,算是我还她的人情。回来顺路去朱三卤味铺子买些好羊肝回来,母亲昨日念过一句,怕不是想吃了。”
豆蔻于是叫上个小丫头,让她捧了那香,从后门出来雇了辆骡车。
来到宋家门前,恰好宋疾安正要出门去,碰了个对脸儿。
因为上次的事豆蔻对他很是感激,于是忙行礼问安。
宋疾安很是意外,问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是我们姑娘打发奴婢来给宋姑娘送香的。”豆蔻指了指身后小丫头手里捧着的盒子。
宋疾安不是很关心他妹子平日里都和谁往来,左不过是那几家的女娘,但在他印象中雷鸢绝不在其中。
但他也没多问,只是伸手把那盒子接过来说:“知道了,我拿给她。”
豆蔻不疑有他,道了个谢便转身走。
宋疾安又叫住她,压低了声音问:“你们姑娘……这几日在做什么?”
“这可不能乱说,我们姑娘知道了是会生气的。”豆蔻道。
她心中虽然感激宋疾安,可也不能随便说出自家姑娘的事情,到什么时候自己的主子才是最要紧的。
况且她明白知道宋疾安喜欢自家姑娘,那就更不能乱说了。
因为眼下姑娘又不喜欢他。
“呵呵,”宋疾安被她逗笑了,“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一样的鬼怪刁钻。”
豆蔻也只是嘻嘻一笑,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宋疾安也不出门去了,翻身往里走,找到他妹子问道:“好端端的,雷家四姑娘给你这香做什么?”
“她都把香送来了?倒是说话算话。”宋宁儿点点头。
“我问你话呢,”宋疾安道,“好端端的她干什么送香给你?我不记得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来往。”
“快给我!”宋宁儿迫不及待,“这是她欠我的。”
宋疾安却把手抬高,让她根本碰不着:“她欠你什么?你给了她什么恩惠?你不会又在外头惹祸了吧?”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宋宁儿撇嘴,“上次尽欢园榴花宴,雷小四身上便用的这香,我闻着怪好闻的。后来她有事请我帮忙,就欠了个人情,是她自己主动说要给我的,又不是我同她要的。”
“把话说清楚,不许含糊带过。”宋疾安道,“否则别想让我给你。”
宋宁儿没办法,只好把当日的事情说了出来:“就是这么回事,她让我别给沈袖捣乱,答应给我一盒子香。后来沈袖才斗茶赢了,否则断不可能的。”
“你以后少跟郁家和何家的那两个厮混。”宋疾安教训妹妹,“一个心术不正,一个泼辣悍妇,学不出好来。”
“用你管我?你还不如我呢!”宋宁儿气得跺脚,“你不是要出门去吗?就快出去吧,把这香给我。”
“这香不好,”宋疾安语气武断,“来历不明,不可以乱用。”
“你给我拿回来!你犯什么疯魔?!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宋宁儿急了,“你一个臭男人,懂什么香?”
“我把那块瑞龙脑香给你好了。”宋疾安道,“这香不好,我拿去丢了。”
他有一块拳头大的瑞龙脑香,为了这块香,宋宁儿不知和他打了多少吵子,他都没给,今天却松了口。
宋宁儿莫名觉得她哥哥今天极其反常,虽然他平日里也常常行事做派出人意表。
“你没吃错药吧?”宋宁儿上下打量着哥哥,“还是让什么东西上身了?”
“别胡说八道。”宋疾安瞪她一眼,“那块香金贵着呢,你要好好用,别自己胡乱配,顶好找个香婆儿。”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出了宋宁儿的院子,迎面碰上继母邹氏。
“这是要出门去?街上车马多,千万当心。”邹氏叮嘱道。
宋疾安却一言不发,绕过她继续往外走。
邹氏进门已经十几年了,宋疾安对她的态度却从来也没变过。
说起来宋疾安与邹氏并无直接恩怨,只是宋怀泽对待邹氏和对待宋疾安的生母蒋氏判若两人,且对待宋疾安和邹氏所生的宋知安也有天渊之别。
相形之下,宋疾安难免为自己的生母感到不值。
这几日若不是祖父病得严重,他是不可能回家的。
宋怀泽离京公干去了,父子俩不必见面,这也是宋疾安能回来住的另一个原因。
与他相比,宋宁儿和邹氏两人的关系还算融洽。
毕竟内宅之中日日相见,宋宁儿性情直爽,邹氏又是柔软的性子,知道自己是继母的身份,不便多管。
“大少爷也真是的,每回都让夫人您脸上过不去。”邹氏身边的丫鬟有些看不下去了。
“做下人的不可背后议论主子,”邹氏倒也不是训诫的口气,叹气道,“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且随他去吧。”
又说:“去问问大小姐,过几日我到城外天王庙去烧香,她可要一同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