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忘就越忘不掉,心实在痒痒。
木瑜垂着脑袋,一颗心翻来覆去地纠结,他刚才究竟想说什么呢?
“瑜儿在想什么?”
“是啊是啊。”木瑜心不在焉地随口敷衍。
直到听见耳畔悦耳的笑声,才猛然回过神,暗脑自己怎么总在这种时候被抓包。
她干笑了两声,诚实摇头。
一个“奴”字正要脱口而出,却莫名想到他方才说她这几日变了许多,话音在嘴里打了个转:“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
她不由想自己从记事起就恐高这件事。
情况说严重不严重,大多是心理作用,就像刚才,如果没意识到在高处的话,就完全不会有任何反应。
想到那些年因为恐高不能坐飞机,远途旅游甚至出差都只能坐高铁甚至大巴的英勇事迹,简直牙酸屁股痛。
距离旧事太久,时间长了,再怎么过不去的糗事都能拿出来说笑,更何况只是恐高这么件小事。
木瑜缓过劲了,又见晏珩君没计较她的开小差,笑着往前探了探,眨巴眼睛和晏珩君玩笑道:“刚才是不是把仙君吓到了?我这么恐高,这辈子是和飞行什么的无缘了,仙君应该不会因此把我剔出清霁宫吧。”
晏珩君还未开口,她就像是已经被下了最后通牒,扁扁嘴,双手拢在一起可怜巴巴地做祈祷状。
晏珩君知她并非真的惧怕,只是在玩闹。
却仍耐心道:“你生于水,依于大地,不喜高处乃天性使然,非你之过。何况世间万物,皆有其畏惧之事,我又怎会为此责怪你。”
木瑜神色一顿,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恐高当然是很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人会强迫恐高人群必须站上高台,必须克服心理。
她听过太多人的安慰,又或者不以为然地敷衍。原本就是一件小事,压根不值一提,就连她自己也从来不在乎。
可她不知道自己突然间怎么了。
明明脚踩实地,却像是仍悬在虚无的高空,无法降临,无法心安。
心口忽然被一阵阵难言的酸涩侵占,每呼吸一次,都像是有刀子穿过心肺,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
“晏珩君……”木瑜紧抓着胸前衣襟,失神地唤了一声。
晏珩君脸色微变:“瑜儿,哪里难受?走,我这就带你去泽平仙君处诊治。”
木瑜摇了摇头,她发现那股来无影的钝痛,在晏珩君垂头看向自己的一刹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从未出现过。
既然已经没事了,木瑜也就没放在心上。
平复了一会儿,不当回事地笑笑:“仙君放心,我血条厚得很,用不着那么麻烦,我已经没事了。”
木瑜怕他不信,原地利索地蹦了好几下:“仙君这下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晏珩君上下打量她一番,确认她的确无碍,还是不放心地叮嘱:“若仍有不适,切莫强撑。”
木瑜笑着连连点头。
一点也不觉得啰嗦,多少人求都求不着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关心自己的人,她才不会笨到好坏不分,对真心待自己好的人不满。
—
回到清霁宫,因为晏珩君几乎不需要侍从近前侍奉,又体恤她方才身体不适,没再让她四处折腾,劝她早些回房休息。
不用加班,木瑜当然兴奋了。
前脚还在乐呵呵和晏珩君说笑,下一秒就头也不回,一溜烟往流云阁跑。
晏珩君还有话没说完,刚想转身叮嘱两句,一回头,人都没影了。
他愣了一下,摇头失笑:“真是孩子心性。”
—
之后几日,木瑜有了晏珩君的帮忙,搜寻力度果然大幅度提升,很快就将范围缩减至以清霁宫为中心的五处殿宇。
剩下的,就需要她亲自出马,逐一排查了。
木瑜身上带有晏珩君给的腰牌,外出十分方便,就连偶尔遇上巡视天兵也能畅通无阻,自由行走。
她这段时间已经和几大殿宇的侍从们打好关系,旁敲侧击打听出了不少内部消息。
当然,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顺利。
有不少侍从的警惕性很强,防备心太重,面对木瑜的探听,要么东拉西扯,要么干脆缄默不语。
木瑜说尽了好话也拿他们没辙,只好亮出象征身份,又稍稍言语引导暗示了那么一下下。
让他们误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了晏珩君的命令。
搬出晏珩君这尊大佛,原本那些怎么也不肯说实话的侍从们,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见着木瑜就笑,好得仿佛祖祖辈辈都穿同一条裤子似的。
木瑜对他们的转变笑而不语,默默套话。
很快,她就把目标锁定在了昭武星君温承轩身上。
这位昭武星君,曾是凡间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深受百姓爱戴。
可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将军,结局都不会太好,昭武星君也不能幸免。
他在人间做大将军时,一心为国镇守边疆,却遭受朝中权臣勾结陷害,数次面临险境,九死一生。
大军苦守边城,饥寒交迫,军中将士更是死伤过半,朝廷屡屡承诺援兵与粮草不日将至,却迟迟不见身影。
温将军率残军死守边境数月,最终身死殉国。
春雪未融,边城遍地白骨累累,风声似哭。
忠臣殒命,边城被破,朝堂却无人问津,官员上下骄奢淫逸,醉生梦死。
温将军遗体送回京城当日,满城肃穆,百姓自发站满长街,手中点着长香,拎着纸钱,目送灵车一路远去,哭声夹杂着低语哀悼,只为送大将军最后一程。
温承轩一生为国守边、战功赫赫,天界感其功绩卓着,特准他位列仙班,从此再不受凡尘牵绊……
木瑜在脑海里复盘昭武星君的凡尘往事,又将其余几位入选之人的过往一一对比。
相较其他几位不是凭借修道飞升,就是天生仙格的仙君们,她几乎可以断定,温承轩这枚小苦瓜,就是她要找的命运坎坷的悲情男配!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
她要怎么接近昭武星君呢?
木瑜盘着腿,双手托腮,坐在昭武星君府邸玄曜殿前,盯着紧闭的大门幽幽叹气。
她原本以为清霁宫已经够低调够冷清了,没想到玄曜殿居然更夸张。
三天了,她在这里守了整整三天!
愣是没见着玄曜殿大门开过。
要不是确定昭武星君的确在殿里,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早就离开仙界了。
谁能想到,曾经战功赫赫威名远扬的大将军,竟然是足不出户的宅男?!
木瑜往后一瘫,仰天哀嚎。
但就在她声音落下的瞬间,另一道极其痛苦的嘶鸣紧接着响起。
木瑜愣了一下,连忙坐起来分辨声音的来源。
可四周寂静非常,连个人影都没有。
木瑜搓了搓胳膊,目光惊恐地四下张望。
不会是闹鬼了吧!
她看了眼玄曜殿大门,又看看就要暗下来的天色,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赶紧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清霁宫的方向跑。
巍峨殿宇侧后方的一处阴影夹角里,有人盯着木瑜的背影渐渐跑远,转身往阴影深处走去。
“妘姿姐姐,那人已经走了。”
容貌妍丽的女子轻抚耳铛,浑不在意的‘嗯’了一声,她神情有些倦怠,但丝毫不影响美貌,反倒为艳丽的五官平添几分娇怜柔弱。
在她脚边,却狼狈匍匐着一个发丝凌乱,衣衫破碎的小侍女。
侍女气息微弱,如果不是偶尔的一声微弱低吟,简直让人以为她已经断了气。
妘姿垂眸漫不经心扫了眼脚边的侍女,踩上小侍女的肩头,用力碾磨了一阵,斜看向另一人:“琅风仙君还在清霁宫?”
那人看了眼小侍女的惨状,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急忙点头:“是、是还没离开清霁宫,不过晏珩君从不让人留宿,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琅风仙君应该就快离开了。”
妘姿懒懒地扫了那侍女一眼,嘴角微微上挑,眼中的倦怠很快被一层淡淡的趣味覆盖。
那名侍女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妘姿的意思,脸色惨白,浑身剧烈一抖,张了张嘴,却不是对着妘姿,而是猛地转头,抓起地上那奄奄一息的小侍女,疯了一样一拳拳砸下去。
“叫你忤逆妘姿姐姐,叫你整日搔首弄姿,蓄意勾引琅风仙君,该死你该死……”
妘姿嗤笑了一声,眼底的兴味更浓:“好了,我又没说什么,你要是再打下去,她可就——”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