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被人这样夸赞一句,其实说不上多好或多坏。
梁善如只是觉得郑雅宁其人……明面上看来性情直爽,这样的人通常来说是很好相处的。
她略想了想,面上挂着最可气不过的笑容:“郑小娘子这样夸人,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明明我什么都没做,连方才那场干戈都是你巧妙化解的。”
郑雅宁并没有她这样客气,多看了她两眼,反问了句:“你刚来,不晓得我同你家中关系算得上十分不错吗?”
她说的相当隐晦,柳宓弗在旁边戳穿她:“你不如直接说跟裴三郎青梅竹马,上京城无人不知呢。”
她一面说,一面挽上梁善如手臂:“我表姐才来,大约是不知道的,你说的这样隐晦,她更加的不知道了。”
郑雅宁闻言并不恼:“现在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的视线又落回到梁善如身上去。
直觉告诉她,实际上梁善如什么都知道。
眼前站着的是个精明过人的女孩儿,至少比同龄的小娘子脑子都要好使得多。
虽然是初来乍到,可只怕盛京城的人情往来,她早摸了个一清二楚,以免稀里糊涂就得罪了人。
果然梁善如大大方方的说:“我听表哥提起过郑四娘子……”
“我应该是比你要大一些的,你叫一声阿姐并不算吃亏。”郑雅宁笑着打断她,“或是跟宓弗一样叫我雅宁。
你在信国公府住下来,哪怕回头要回卫国公府去安置,咱们两个大约都要经常见面,客气起来麻烦得很,我这人是最怕麻烦的了。”
梁善如从善如流,改口改的非常爽快:“雅宁阿姐都发话了,我要是不听,怕表哥回头要找我麻烦。”
年轻女孩儿之间的友谊仿佛就是这样快。
三言两语的玩笑,很快就变得熟稔起来。
三个人携手相伴有说有笑,走出去不过一射之地,竟又遇到去而复返的沈荔圆。
梁善如下意识往她手上看过去,那枝惹出麻烦的绿梅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荔圆身边除了跟着的婢女外再无旁人,柳宓弗先问了句:“赵晴呢?”
“她还要照应客人们,拉着我走开不过是顺势,又不是真要给我看什么好东西。”沈荔圆抿着唇站定,“我是过来想谢谢你们的。”
她略略垂眸,瓮声瓮气的:“本来今天的宴我不打算来,家里哥哥姐姐们都不得空,只有我自己。
我有时候迟钝,遇上什么事反应不过来,就怕在英国公府的宴上惹出什么事端。
没想到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她一时又懊恼:“也怪我自己,一向喜欢别院的绿梅,路过的时候见那花微微垂下来,其实我本意是心疼,就是轻抚了下,它竟就掉了。
我想横竖它也掉了,落在地上更可惜,随手捡了起来。
可我刚把它捡起来,赵晴就来了,正好撞见,非要说是我折花,真是百口莫辩!”
她抬眼望向郑雅宁,顺势还看了下柳宓弗,满脸的感激:“我嘴笨,说不过赵晴,要不是有你们,刚才那事儿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沈荔圆说的无辜,再加上她本来就生了张圆圆的脸,看着就可爱烂漫,一时只会让人觉得她更加无辜。
好在她只是反应迟钝,不是真不明白。
梁善如几不可见皱了下眉,嘴角微动,到了嘴边的话又给收了回去。
郑雅宁和柳宓弗交换了个眼神,谁也不打算更多事。
帮那一回未必全是为了帮沈荔圆。
郑雅宁是刚好和赵晴一起,柳宓弗则是碰巧路过。
真按赵晴所说闹到宫里,她们还不是要被叫到昭阳殿去问话。
谁都不愿意多惹麻烦,哪怕和她们不相干,问到最后究竟有没有干系,那可不是她们说了算的。
息事宁人自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于是郑雅宁先行接过沈荔圆的话:“你不用来谢我们,刚刚也并没发生过什么事,不过是捡了花送你,有什么值得你来谢的呢?”
她笑吟吟的看柳宓弗,柳宓弗像是真和她心有灵犀似的,没再接这话,更往梁善如身边靠拢过去小半步:“这是我表姐,刚来京城没多久,我也不知道你们小的时候见过几面,还记不记得彼此。
今天算是很有缘分,进了别院我表姐还没见过别的人,你算第一个哩。”
她们两个有意岔开话题,这一点沈荔圆还是听得出来的,故而顺势看向梁善如:“长乐侯府的梁小娘子,我还记得你。”
沈荔圆不像柳宓弗那么热情,也没有郑雅宁的精明,和和气气的站在那儿,说话也是慢吞吞的:“小时候咱们见过几次,不过那都很多年了,可有年头没见你到京城来玩。”
梁善如先笑着纠正她:“我不是长乐侯府的女娘了,沈小娘子叫我善如就行。
我爹爹不是长乐侯的亲兄弟,我也不想平白占着长乐侯府嫡女的名头,这回姑妈回扬州接我,顺便就把此事办了。”
至于办的是什么事,她不挑明说,大家也心里有数。
沈荔圆钝钝的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下:“我不知道,你别见怪。”
梁善如说不会:“族谱除名本来也不是要大肆宣扬,弄得尽人皆知的事,只是你适才提起长乐侯府,我才说上一嘴。
如今我和长乐侯府毫无关系,也别叫人误会,误以为我还是什么侯府贵女,倒像是占长乐侯府的便宜了。”
沈荔圆隐隐约约能听得出她话语间对长乐侯府的不满,幸好没傻乎乎的追问什么,反倒笑着把那句侯府贵女的话茬接过来,捧着梁善如说了两句:“那有什么,有卫国公府和信国公府在,谁还敢说你不是高门贵女不成?
再说了,出身门第本没什么,都是世人捧出来的罢了,要我说很是不用放在心上,要人好,才是真的好。”
她自己愿意,主要也是看得出来柳宓弗对梁善如这个表姐是真心喜欢,人家刚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嘴上说几句好听话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梁善如不免多打量她两眼,心想着沈荔圆也不是什么柔弱无辜的小白兔,人情往来,人家可比从前的她做的要好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