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的清晨,薄雾消散,嘹亮的军号声照常响起。
霍靖宇带队出海参加跨军区海防联防演练已半月有余,归期未定。
姜穗最近树大招风。
她凭借“穗牌”药材在家属院和部分连队积累起的好口碑,终究还是引来了暗处的窥伺。
后勤处司务长办公室内,烟雾缭绕,
李章富狠狠吸了一口手里的大前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阴鸷。
他老婆李婶因为上次的投毒栽赃事件,证据确凿,已经被移送上级部门处理,前途尽毁,家也快散了。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算在了姜穗头上。
办公桌对面,坐着他在临海市卫生局的一个远房表弟,姓王,是个不得志的科员。
“表弟,哥这次是真没路走了!”
李章富把烟头摁灭在满是烟蒂的搪瓷缸里,声音沙哑带着恨意,
“那姓姜的娘们,把我家那口子害得那么惨!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王科员推了推眼镜,有些为难:
“表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可人家现在风头正劲,听说连首长都护着她。
无证行医这事……可大可小,没有确凿证据,不好动啊。”
“证据?要什么证据?!”
李章富猛地提高音量,又意识到什么,压低声音道:
“她私下给人看病制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这就是证据!她那些药,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鬼东西?
吃出问题谁负责?你就不能以‘群众举报,可能存在安全隐患’为由,派人下来查一查?杀杀她的威风也行啊!”
王科员犹豫着:“这……程序上倒是可以。但万一查不出什么……”
“查不出也能恶心死她!”李章富咬牙切齿道:
“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忙活。我打听过了,跟她不对付的,可不止我一个!
临海市那边的官家子弟,也有人想给她点颜色看看。
你只要把调查的引子点起来,自然有人会把火烧旺!”
他凑近几分,声音压得更低:
“你忘了?你评职称的事,卡在你们副局长那儿很久了吧?
我听说,副局长家的千金,跟这姜穗,好像也有点过节……”
王科员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
“……行,表哥,我试试。就以‘接到群众匿名举报,反映东礁岛部队家属院存在无证行医、非法制药情况,
可能存在药品安全风险’为由,安排人下去做个初步调查。”
“好!就这么办!”李章富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快意。
……
几乎在同一时间,临海市一栋机关家属楼内,施婉莹正拿着话筒,语气亲昵却带着挑拨:
“莉莉,你是没看见,那个姜穗现在在东礁岛有多嚣张!
仗着会点土方子,简直把自己当成了活菩萨!连部队卫生所的老军医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真是担心啊,她那来路不明的药,万一哪天吃出大事,可怎么得了?”
电话那头,正是她的闺蜜李莉。
李莉因为之前指使李婶下毒一事,虽然侥幸脱身,但也受了家里严厉警告,心里对姜穗的怨恨丝毫未减。
“哼,一个乡下丫头,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李莉嗤笑一声道:
“婉莹姐,你就是太善良!要我说,就得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知道规矩!”
“唉,我能有什么办法?靖宇哥不在岛上,我说什么也没人听。”
施婉莹叹了口气,语气转为“担忧”,接着说道:
“不过,我倒是听说,好像有人向卫生局反映情况了……
要是他们能来人查一查,规范一下,也是为了大家好,对吧?”
李莉立刻心领神会:
“反映情况?对!是得反映!这种无证行医的歪风邪气可不能长!
婉莹姐,你放心,我在卫生局也有认识的,我让他也‘关注’一下这件事,务必让领导重视起来!”
放下电话,施婉莹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笑意。
她不需要亲自出手,只需要恰到好处地提供一点“信息”和“情绪”,自然有人替她冲锋陷阵。
……
几天后,一艘交通艇靠上东礁岛码头。
从上面下来两位穿着中山装、面色严肃的中年男子,为首一人戴着眼镜,手里提着公文包。
正是临海市卫生局药政科的副科长,姓郑。
旁边跟着的是科员小陈。
他们径直找到了岛上部队的主要领导鲁副师长和政委,出示了工作证和一份盖着红头文件章的“调查函”。
郑科长语气公事公办,带着体制内特有的严肃:
“鲁副师长,政委,我们接到群众实名举报,反映贵部家属院有一位名叫姜穗的同志,
存在无证行医、非法配制并销售药品的行为。
举报信中有提到,其配制的药品成分不明,缺乏安全监管,可能存在较大安全隐患。
根据相关规定,我们需要对此事进行初步调查核实,希望部队方面能够配合。”
鲁副师长一听,浓眉立刻拧了起来,嗓门不自觉大了些:
“无证行医?非法制药?我说郑科长,这肯定是误会!
小姜同志我们了解,她那是用科学的经方帮助邻里,解决大家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效果很好嘛!
怎么就成了非法行医了?怎么还跟销售扯上关系了?她压根就不收钱!
有时耐不住大家真心感谢,她才象征性地收点大家送的鱼米粮油蛋奶这些物资。”
政委相对沉稳,按住有些激动的鲁副师长,对郑科长说:
“郑科长,配合调查是我们的义务。
不过,姜穗同志是霍靖宇副营长的未婚妻,霍副营长目前正在执行重要的海上任务。
我们希望调查能够客观、公正,不要影响这里的秩序稳定和军属情绪。”
郑科长推了推眼镜,语气不变道:
“请首长放心,我们只是依法依规进行调查。如果情况确实不属实,自然会还姜穗同志一个清白。
如果确实存在违规行为,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并支持我们的工作,规范医疗秩序,保障群众用药安全是第一位的。”
……
卫生局来人调查姜穗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刮遍了整个家属院。
缝纫组王大姐第一个冲到姜穗小屋,急得直拍大腿:
“穗儿!这可怎么办?卫生局的人都来了!肯定是那起子黑心肝的又在背后使坏了!”
姜穗正在整理药材,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眼神依旧平静:
“王大姐,别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亏心事,他们查就是了。”
周嫂子也闻讯赶来,一脸担忧:
“穗儿,话是这么说,可这‘无证行医’的帽子扣下来,终究不好听啊!
而且……而且你这药方……”她欲言又止,显然也有些担心药方来源问题。
另一边,以新任家属委员会小组长钱嫂子为首的几个妇女,则聚在水房边洗菜边低声议论。
“啧啧,我说什么来着?出风头出大了吧?!这下把卫生部门都招来了!”
“就是!私下煎中药,本来就不合规矩!这下看她怎么收场!!”
“听说要是查实了,可是要罚款甚至……更严重的!!”
“活该!让她显摆!!”
也有一些受过姜穗帮助的军属和士兵,私下里为她打抱不平:
“姜医生帮了那么多人,怎么还有人去举报?良心让狗吃了?!”
“肯定是李章富那家伙搞的鬼!他老婆被抓了,他怀恨在心!”
“希望调查员能明察秋毫,别冤枉了好人啊!”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刚刚平静下来的家属院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同情、担忧、幸灾乐祸、冷眼旁观……种种情绪在家属院上空弥漫。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调查风波,姜穗站在小屋门口,看着远处营部方向,目光沉静如水。
她知道,这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不仅关乎她个人的声誉,
更可能影响到她刚刚起步的“制药”之路,甚至……会牵连到远在海上的霍靖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