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正值太子之争的关键之时，”关德云沉声道，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
“肃王殿下乃有力人选之一。以你们和小豹殿下这三年朝夕相处的情分，在旁人眼中，关家、宋家便已是天然亲近肃王一系了。然我关家，自你祖父起，便恪守臣节，只忠君事，从不参与皇子之争，亦不与人结党营私。此乃立身之本，亦是避祸之道。”
正因他的行为加上宋鱼种土豆有功，皇帝这才放心让他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
宋鱼倒是觉得，与人结党营私也无可厚非，毕竟关键时候有人暗中拉拔一把比自己挣扎无果要好的多，伴君如伴虎，以防万一嘛。
念头中突然闪出楚云霄的脸，他就是个很好的结党营私的对象。
那不打算对父亲明言的玉矿与宝石矿，或许可以拿来拉拢他。
念头回转。
关蔺河倒了三杯茶，给了关德云与宋鱼各一杯，接口道：“父亲所言极是。鱼儿，你和小虎与殿下情谊深厚，无可厚非，然而此时在京城，殿下又身份不同了，自然无法再如同在云湖时一般自由往来。”
“尤其涉及朝局敏感之事，更要避嫌，不若等等，皇后赐下来的酒楼原本便开得很好，稍做整理便能接着开，到时候留两个不同楼层的包间打通上下，再到那处去玩儿？”
他看向宋鱼的眼中带着关切，有些担忧宋鱼有意见，毕竟当时救宋虎时宋鱼的不顾一切他是看到过的，就怕宋豹如今在宋鱼心中同样重要。
她虎起来，随手杀人不过平常，做完还不想着收尾，当初就连一个巡检姨娘都能猜到杀人凶手是她，如今在京城中，人人皆精，宋鱼一动便会被人看在眼中。
宋鱼安静地听着，清澈的眼眸中映着烛光，并无太多波澜。
等父亲兄长说完，她微微颔首，声音平静说道：“父亲、大哥的顾虑，鱼儿明白。党派之争，确是悬顶之剑，稍有行差踏错便可能祸及九族。为免无端卷入漩涡，更怕引来圣上猜忌，鱼儿有一物，或可表我关家、宋家之忠，我想，若是表了忠心，有之前的情义在，小辈之间的相处皇上或许不会管这么多，也不会多想。”
不过一相处，关家多多少少还是会打上肃王的标签，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不过外人如何看又有何关系，皇帝不信便可。
“何物？”关德云与关蔺河异口同声，目光灼灼。
宋鱼直视二人，清晰地说道：“两座矿藏。一为金矿，一为铁矿。皆在赤峰山脉极深腹地，储量不小。”
“什么？！”关德云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关蔺河手中的茶盏也险些脱手，茶水泼洒出来。
两人脸上的震惊之色难以言表。
“矿？！金矿？铁矿？！”关德云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鱼儿，此话当真？你如何得知？在何处？”
赤峰山深处人迹罕至，发现矿藏绝非易事，且是这种足以动摇国本的战略资源！
宋鱼神色坦然，解释道：“父亲、大哥莫惊。此事千真万确。鱼儿在赤峰山独自练功时，常进山一去两月，曾误入过那两处所在。”
“一处地脉溪流砂金富集，附近山体岩石有异色；另一处山涧则遍布铁锈色矿石，质地坚硬沉重。鱼儿虽不通矿务，但也读过些杂书，知晓些粗浅的辨识之法。”
“因地处深山，路途险峻，人迹难至，又涉及国之重器，鱼儿深知干系重大，一直深埋心底，未曾对人言及，甚至奶奶和娘都不知晓。本来想待时机成熟，或告知大哥详查，或直接上报朝廷。”
“如今情势使然，献于圣上，正是表明我关家绝无私心、只知报效朝廷之时。此乃天佑昭明之物，关家知晓了而不私自开采私藏，那不是忠心是什么。”
她的理由合情合理——一个常年在深山活动、心思机敏又懂得些常识的少女，发现矿脉征兆是可能的。
关德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看向宋鱼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震撼。
女儿心思之缜密，格局之开阔，远超他的想象。献出连弩是功，再献出这两座大矿，便是泼天的功劳，如此功劳，或可保关宋两家几十年富贵安全！
“好！好！鱼儿，你此策甚妙！”关德云重重拍案，眼中精光闪烁，“此矿一献，足以消弭圣上任何可能的疑虑，更显我关家赤胆忠心！”
他看向关蔺河，急急说道：“蔺河，你立刻去准备更详细的方位描述，若有地图草图更好。明日早朝后，为父即刻面圣！”
关蔺河也回过神来，沉吟道：“父亲，是否等我们派人先去初步探查确认一番再报？毕竟只是鱼儿所见，万一……”
“不可！”关德云断然拒绝，神色严肃，“涉及矿藏，尤其是金铁之矿，一丝一毫的拖延和隐瞒都可能引来大祸！”
“鱼儿既已言明，我们便需以最快的速度、最坦诚的态度上报。至于矿藏大小、成色如何，自有朝廷派能工巧匠去勘探定论。我们只需如实禀报发现过程即可。迟则有变，更显心虚！”
他看向宋鱼，“鱼儿，你昨日在宫中未曾提及，是对的。此等大事，理应由为父亲自向圣上陈情。”
关德云激动得一夜未曾睡好，路玲玉看他兴奋的样子实在纳闷，询问了他又只说是鱼儿又要立功了，看路玲玉太过好奇，这才小声告知了路玲玉宋鱼的发现。
这下，路玲玉也睡不着了。
夫妻两人睁着眼睛到了大半夜，刚睡着飞雪便进来让两人起床，说是时间到了，准备洗漱上朝。
关蔺河早已经在宋鱼的辅助下绘了一张大致的地图，一早等在门口等关德云出来，待看到关德云乌青的黑眼圈，赶紧抿了抿嘴，忍住快要咧开的嘴角。
“父亲，”他上前将手中的画卷递到关德云手中，“这是昨夜我和鱼儿一起画好的，若是皇上要派人前往，或许还要带着鱼儿一起，鱼儿说了，赤峰山与其他山不一样，有些险峻，且矿洞位置隐蔽，若是我们单独去寻，说不定会无疾而终。”
关德云皱了皱眉，宋鱼刚刚进京，又要马上回赤峰山，一个姑娘家，未免太过辛苦。在他心中，出去打拼应当是男子做的事情，女子便应当开开心心在背后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