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君墨手中提着大包小包，还有他从汴京给薛家人带的东西，深情的桃花眼格外动人：“不是有驴车，你都能坐，我们有什么不能坐的。”
雪梅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蔡郎君说的对。”
奚春一想：“还是算了，若是我们将驴车赶回去了，下午阿娘和奎哥儿还得赶车去接，这风似刀子刮的厉害，就不多受累了。”
“再说了，等会儿大舅母还得给宋公子打一个轮椅。”
她拍拍腰间鼓鼓囊囊的汇卷，笑容得意：“如今我也算是富甲一方，一吊钱而已。”
如此，二人只能点头。
坐马车的幸福感确实比驴车好，马车四平八稳的，还不灌风，将车帘放下内里暖烘烘的。
奚春和雪梅亲亲热热的挽着双手，互相咬着耳朵说悄悄话，太久没见的主仆俩实在有一箩筐的话要说。
至始至终，蔡君墨就端坐在二人正对面，十分认真的看着奚春，从上马车就一直盯着她，片刻不离，好似要将她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底。
骨节修长的手指微蜷曲，奚春长大了，更像个大姑娘了，腰肢细腻身段柔软，还有雪白的脸颊，打扮的比身旁的雪梅还要素净，但也有种洗净万千铅华的美。
这让见惯了贵女们精心装扮的蔡君墨有些恍惚，更有些说不出的欲念。
他已经二十一了，在同龄的世家子弟中，好些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甚至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可蔡君墨身边始终连个人都没有。
说没有冲动是假的，但人和畜牲最大的不同就是能抑制心中的欲念。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女孩漂亮的双眸，还有藕白的脖颈，微红的耳廓。
无端笑了，到底怎么长的，每一寸都长到他心里去。
蔡君墨从始至终惦记着奚春，二人十三岁于家中长辈相识，从相知相好到分道扬镳再到她订亲，已经过去七年了。
书中常说的七年之痒也不过于此，可蔡君墨就是喜欢奚春，她和辛无恙定亲时喜欢，辛无恙娶了娘子有了新妇时还是喜欢。
这些年他一直追在奚春身后跑的日子，回过头想想实在幸福，很可能要一辈子这样下去。
想到被管家盖章批准的调任书，蔡君墨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当年那句“留的残荷听雨声”这雨声终究是他的。
“蔡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能来西域，你不是还在翰林院苦修吗？”奚春笑眯眯的询问。
蔡君墨也觉得自己没有在隐瞒下去的必要，手掌平稳的放在双膝上，语落惊石：“十二月份我要去武威上任，任武威知州兼任通判。”
一语激起千层浪。
奚春满脸写着错愕：“武威？”
“敦煌东边的武威？”
蔡君墨自然点头，为了来这地方他着实下了不少功夫，用着冠冕堂皇的名义，同外祖父和父亲说是为了去苦寒之地历练一番，回到汴京就能在往上走走，可家中人如何不清楚他的真实目的。
就是为了薛家那表小姐，蔡父嘴唇踌躇半天就想开骂。
可看着唯一的儿子跪在厅堂中央，脊背挺直似青竹之姿，神色坚定，仿佛不会因任何人的劝阻而退让，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了。
背过身看着头上的牌匾，深吸一口气：“罢了罢了，往日你为那姑娘要死要活的我就不说什么了，可蔡家几代人就出了你一个庶吉士，你表哥都比不上你。可我见你志不在此，既然写了折子，先斩后奏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了。”
顿了顿：“为父不奢求你什么，可武威偏远苦寒，你务必要保重身子，没有什么比你命更重要的。”
蔡君墨还记得自己对着父亲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听见自己说：“儿子定会像父亲对待母亲那般，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既认定了奚娘子，这辈子便不会变了。”
蔡父一口气叹了又叹，若这事放在自己夫人身上，他也会和儿子一样的做法。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多给家里写信吧。”
坐在椅子上时，好似一瞬间苍老了：“去看看你母亲吧，她很想你。”
得知此事的奚春眉头紧锁，至少比蔡君墨所想的神情要糟糕不少，她看上去甚至有点生气。
雪梅小心翼翼握住姑娘手掌，探寻道：“姑娘......你不开心吗？”
奚春低垂脑袋不说话，粗糙遍布老茧的指腹攥紧裙摆，许久之后，抬起眸子看向蔡君墨，艰难道：“蔡君墨，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这样只会让我更难堪，你追着我来到武威你以为我会很高兴吗？”
“你放弃了汴京风花雪月的日子，放弃庶吉士的大好未来，来一个边疆苦寒地带当知州。”
嘲弄一笑：“这就是你的追求吗？”
“我根本不需要你为我放弃仕途，你这样只会让我感到负担。”
奚春嘴角上扬起极为讽刺的弧度，盯着他一字一顿：“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也挺好的，你为什么要将两条互不相干的线连在一起，日后你若是后悔了，觉得武威和你所想的不一样怎么办，我什么也办不了。”
“今天如果是你落到这下场，我不会来武威，我只会在汴京待一辈子，找个更好的更适合我的人过下去。”
看着蔡君墨苍白的脸颊，摇头：“你.....你真的太莽撞了。”
说完，奚春双手撑在坐垫上，单薄的脊背靠在马车壁上，感受着轻微颠簸。她真的很厌恶旁人为了自己放弃前途，放弃未来，这实在太愚蠢了。
自以为是的感动最恶心。
寂静，马车内是长久的寂静，雪梅哆嗦嘴唇不敢说话。
她没想到姑娘会这么想，姑娘为什么不觉得幸福，蔡公子抛弃了荣华富贵来找姑娘，她为什么要生气。
“阿春，你不要感到负担。”蔡君墨陡然开口：“来武威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武威知州通判都年老卸任，告老还乡，朝廷本就会派这届进士来此上任，庶吉士也在考量的对象里。”
奚春冷哼：“别人都是变着法的往汴京走，送钱走关系，就是汴京的八品官也比武威的五品官好，你可倒好，反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