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辇之内。
吴天的神念早已将对面自称“三贵神”的三人。
从里到外探查得一清二楚。
他的目光无视了对方显化的神躯,穿透了那层与此界法则共鸣的异种神力。
直接触及了他们存在的根基,那独一无二的真灵印记。
当两份隐藏在崭新外壳之下。
却依旧残留着昔日洪荒痕迹的真灵烙印。
可是当他看清这两人的真实身份之时。
即便是吴天的心境,也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随即就化作了一种复杂的回味。
“帝俊……太一……”
他在心中默念出这两个曾经无比熟悉,也曾生死相搏的名字。
“世事当真难料。”
“谁能想到,你们两个在本该已经形神俱灭的家伙,竟然能够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地方重新出现?”
他的思绪回溯至巫妖量劫的最终战场。
那场席卷天地的毁灭性战争,这两位妖皇在逻辑上绝无幸存的可能。
如今看来。
他们必然是动用了某种超乎常规的保命秘法,甚至可能为此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才让一缕真灵逃脱了劫难,遁入了这片远离洪荒的混沌角落。
并且还在此界寻得了契合的载体,重走了修行之路。
甚至再一次攀升到了此界主宰的位置。
若非有对方提前说过那番言语。
他今日骤然见到这两个‘死而复生’的旧敌面孔,恐怕真的要大吃一惊了。
不过。
经过紫霄宫中鸿钧那一番“莫要小觑天下人”的言论点醒。
吴天已然开始反思自身。
帝俊、太一、东王公,这些他曾亲手击败乃至“葬送”的对手。
哪一个不是天资卓绝、身负大气运之辈?
若非自己这个“异数”的出现,以压倒性的力量打乱了一切既定的命数。
这些人在原本的洪荒轨迹中。
都将是谱写时代传奇、屹立于众生之巅的存在。
“是我以往过于看重自身的力量了。”
吴天在心中告诫自己。
“力量的增长,不应该成为认知他人潜力的障碍。”
“只要将这些人放置在合适的舞台,他们便能绽放出远超预料的光彩。”
眼前帝俊、太一,不就已经在这片异界重新登上顶峰了吗?
就是对此最好的证明。
他们或许已非昔日统御万妖的妖皇。
但能在此地达到混元之境,甚至还兼修了圣人之法。
所展现出的能力与坚韧,已经值得他给予正视。
“鸿钧……”
吴天立再次想到了对方。
心里明白,鸿钧只怕早就知晓这二人的存在,却一直没有暴漏。
直到前不久。
吴天带着三清等人的路程刚好经过这附近,这家伙才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提起。
也就说。
如果吴天不经过这个所谓的高天原界,鸿钧可能会一直隐瞒下去?
以帝俊、太一对吴天的憎恨。
这两个家伙一旦成长起来,势必会倾尽一切力量报仇。
难道这就是鸿钧的打算吗?
暗中培养几个棋子,然后等到某个时期向他复仇?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很多事情就需要重新考虑了。
比如。
帝俊、太一能在这个世界重生,可能并不是意外。
甚至就是鸿钧的手笔!
而且,这里竟然藏着帝俊、太一,那其他世界呢?
是不是也藏着吴天的某个敌人?
比如东王公?
甚至是其他鸿钧秘密培养的棋子?
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极高!
吴天才刚在诸天万界遨游多久?就已经征服了数个世界。
并且在每个世界都留下了手笔,培养一个又一个弟子,打造一支又一支大军。
如果鸿钧也像他这么做了。
以鸿钧对混沌的了解,以他各种神乎其技的手段。
所能培养出的力量简直是超乎想象!
吴天一想到这里,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他忽然察觉到。
鸿钧在混沌之中极有可能藏着一股超乎想象的力量!
这件事情极其重要!
必须好好调查,甚至是说找出鸿钧在混沌之中培养的棋子。
首先第一步!
还是先搞清楚帝俊、太一到底是什么情况!
吴天心中迅速思索一番。
便继续催动神念扫视面前三人身上更多的细节。
眼前这三人血脉相连,确实是兄弟关系无疑。
天照\/帝俊、月读\/太一的灵魂根源处。
除了混元道基之外,还缠绕着一丝与洪荒玄门的“斩三尸之法”同源。
却又因为此界环境而产生变异的“圣人之力”痕迹。
然而。
那个名为须佐之男的三弟。
其真灵却是彻头彻尾的此界土着。
修行之路也是纯粹的混沌魔神传承下来的混元之道,看不到半分玄门圣法的影子。
“有点意思……亲生兄弟,却修行着不同的道路。”
吴天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
“是信不过这个‘本土’诞生的三弟,担心他泄露自己的跟脚?”
“还是藏着什么秘密?”
他敏锐地察觉到。
这所谓的“三贵神”之间,恐怕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和睦无间。
先前对于那只九尾狐身上所带的妖气的疑惑。
此刻也完全解开了。
有这两位曾经的妖族皇者在此。
收拢几只流落混沌的洪荒旧部,或是点化此界的生灵使其沾染妖气。
实在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吴天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刚刚发现帝俊、太一的时候,还准备直接出手,清算旧账或是揭破真相。
但此刻,改变了主意。
这二人身上牵扯的秘密太多,没有必要现在就掀桌子。
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想好好看看这两位“老对手”在这片异界究竟经营出了一番怎样的天地。
是如何扮演“天照”与“月读”这两个角色。
其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与谋划!
“鸿钧将这个‘惊喜’送到我的面前,我若是不好好‘品味’一番,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吴天心中泛起冷笑,对接下来的发展充满了期待。
看来这趟混沌之旅,的确不会无聊。
车辇之外。
老子、元始、通天与孙悟空见吴天始终没有任何神念传音或指示。
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需要自行应对眼下的局面。
他们虽然察觉到了这二人身上有圣人之力。
但既然吴天没有开口,他们也只能将这个疑惑压在心底。
尤其是。
三清越来越怀疑,此事或许与他们鸿钧老师有关联。
便决定按照事先商议好的、也是目前最为稳妥的说辞来应对。
也不想破坏了老师的安排。
老子犹豫了一下,率先向前一步,对着前方打了个玄奥的稽首礼,主动开口:
“无量天尊。贫道太清,见过三位道友。”
他直接使用了自己的道号,而非本名。
元始天尊紧随其后,神色淡漠,身姿挺拔间自有一股天生的威严流露:
“玉清。”
通天教主则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见过了礼。
言简意赅地报出名号:
“上清。”
孙悟空见状,也学着三清的样子,抱拳拱了拱手:
“俺老孙,道号斗战胜皇!”
老子作为四人中的代表,继续开口,语气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我等乃是从遥远‘灵界’云游至此的修道之人。”
“因途经贵方宝地,感知到此界法则昌隆,气象万千,故而心生向往,冒昧前来拜会。”
“我等此行,意在交流道法,增广见闻,并无半分恶意。”
“若有惊扰之处,还望三位道友多多包涵。”
四人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
目光平静地落在天照、月读与须佐之男的身上,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反应。
帝俊、太一听到三清竟然只说了道号,但却说自己是灵界来的?
心中顿时越发紧张起来。
三清什么身份他们不知道吗?
这三个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否则又何必藏头露尾,伪造出一个灵界出身。
他们心中最后一丝“或许只是形似”的自我安慰,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尽管从对方现身的那一刻起。
他们便已从那熟悉的气息与神韵中确认了九成。
但当这三个曾响彻洪荒的名号被亲口道出时。
依旧让他们心里担忧起来。
至于那猴子口中的“斗战胜皇”,这个名号他们从未听闻,脑海中搜寻不到任何与之对应的人物。
这反而加剧了他们的不安。
这说明在他们离开洪荒之后,洪荒发生了某种超乎想象的变化。
然而,所有这些惊疑,都比不上那一个悬而未决的疑问。
那辆静默的车辇之中,究竟坐着谁?
须佐之男对这一切背后的渊源毫不知情。
他只知道,这群来历不明的外来者实力深不可测,并且从一开始就对他抱持着一种轻慢的态度。
那猴子的嘲弄,那个玉清道人的嫌弃。
都深深羞辱了他身为一界主宰的自尊。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维持着最后的表面礼数,但话语中的疏离感已毫不掩饰:
“原来是来自灵界的几位道友。”
“此地乃高天界,诸位若是游历至此,如今景致也已见过。”
“我等界内尚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恐怕无法招待诸位久留了。”
这番话已经近乎于直接下达逐客令。
他不想让这群实力与意图皆不明的强者在自己的地盘上多待一刻。
“三弟,住口!”
天照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立刻喝止了须佐之男。
他与月读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无需言语,便已达成共识。
无论如何,必须弄清楚车中人的身份!
这不仅关系到他们最大的恐惧是否会成真,更直接决定了他们未来的生死存亡。
下一刻。
天照脸上的所有阴沉与警惕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热切的笑容。
向前迈出一步,对着三清与孙悟空再次拱手。
“原来是太清、玉清、上清三位道友,还有这位斗战胜皇阁下。”
“方才我等有眼不识,实在是怠慢了。”
他的语气急转,目光越过四人,牢牢地锁定在那辆车辇上。
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其中混杂着难以掩饰的紧张与试探。
“只是……不知辇中安坐的,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前辈法驾亲临,实乃我高天界无上荣光。”
“我等身为一界之主,若不能当面拜见,亲耳聆听教诲,心中实在难安,这更是对我等的莫大失礼!”
月读也在一旁死死盯着车辇。
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车里坐的,究竟是不是鸿钧道祖?
如果是,他为何会与三清一同离开洪荒,出现在这遥远的混沌?
难道洪荒真的发生了他们无法想象的剧变?
又或者,是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个结果。
鸿钧此来,就是为了清算他们这两个?
须佐之男见到两位兄长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虽然心中充满疑惑,却也立刻意识到,能让四个混元大罗金仙随行。
车里的人恐怕是一位远超他想象的存在。
他强行按捺住性子,也跟着出声施压:
“不错!”
“既然来到我高天界,便是客人。”
“我等身为主人,总有权知晓客人的身份。”
“车中的道友何不现身一见?”
“如此藏头露尾,莫非是瞧不起我高天界,瞧不起我等兄弟三人?”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激将的意味,也试图挽回一些身为本土主宰的颜面。
三清与孙悟空听到这话,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吴天的身份太过特殊,若是直接说出,恐怕立刻就会掀起滔天波澜。
可如何介绍,却又是一个难题。
就在老子暗自斟酌,准备想个说辞再次含糊过去的时候。
那辆始终沉寂的车辇,车帘缓缓掀开。
车帘掀开,一个青袍道人显出身影。他静坐着,并无气势,却像是天地中心。
吴天目光扫过天照、月读,又掠过须佐之男,开口道:
“本座,混元道人。”
混元道人!
话音一落,须佐之男便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道韵,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渺小。他瞬间明白,这是混元无极大罗金仙!
“前……前辈!”
须佐之男脸色惨白,立刻躬身,声音颤抖。
“晚辈有眼无珠,不知前辈法驾亲临!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前辈恕罪!”
他心中恐惧,祈祷对方只是路过。
然而,他惶恐不安时,却见身旁的天照、月读二人僵在原地,只是死死盯着车中的吴天,神情骇然。
‘大哥!二哥!你们做什么?!’
须佐之男心中大急,连忙传音:
“兄长!快行礼!不可怠慢前辈!”
他的传音如同惊雷,惊醒了天照与月读。
什么混元道人,那分明是吴天!
是他们不共戴天的死敌,吴天!
当吴天的面容映入眼帘,帝俊与太一的思维几乎停滞。
那张脸,即便他们转世重生,也绝不可能认错。
是吴天,那个摧毁了妖族天庭,将他们逼入绝路的生死大敌!
‘他怎么会在这里?!’
帝俊神魂震动,无法理解吴天是如何跨越无尽混沌找到这里的。
‘他竟然已是混元无极大罗金仙!’
太一的感受更为直接,吴天那深不可测的道韵,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与无力。
昔日在洪荒被彻底碾压的无力感与恐惧,再次淹没了他们。
他们本以为逃离洪荒,在此界重获新生,可吴天的出现,将这假象彻底撕碎。
他们依旧是那个在吴天面前,仓皇奔逃的失败者!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内心,身为混元大罗金仙的神躯,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若非意志强行压制,他们恐怕已经失态。‘他认出我们了吗?他一定认出来了!他那个眼神……’
帝俊死死地盯着吴天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只觉得对方的目光轻易地穿透了他们的皮囊,穿透了神力的伪装,正饶有兴致地审视着他们。
那种一切秘密都被看穿的感觉,让他们如坠无间地狱。
‘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彻底了结当年的因果,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
太一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个最坏的念头。
以吴天如今混元无极大罗金仙的修为,要抹杀他们,恐怕真的不需要比吹散一粒灰尘费更多的力气。
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
‘完了!最糟糕、最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就这么发生了!”
“吴天……他竟然真的找来了!”
“而且是以一种我们连反抗念头都生不出的姿态!’
这份源自灵魂深处的认知与恐惧,远比面对一个陌生的混元无极大罗金仙要强烈千百倍。
因为吴天不仅仅是力量上的绝对主宰。
更是他们无法挣脱的梦魇本身。
巨大的压力让他们的意识都开始恍惚,几乎忽略了外界的一切。
直到须佐之男那焦急的催促如声在他们识海之中炸响。
帝俊、提议才猛地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在吴天面前是多么致命的破绽。
两人身躯同时一震。
帝俊率先反应过来,强行压下所有恐惧与混乱,脸上挤出一个无比恭敬,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
与月读一同,朝着车辇的方向深深地弯下了腰,姿态放得比须佐之男还要低:
“晚辈天照、月读,拜见混元前辈!”
“前辈仙威浩瀚,道韵天成。”
“晚辈二人初见前辈真容,只觉神魂俱震,心驰神摇,一时竟完全沉醉于前辈的无上风采之中,以至于失了仪态,未能及时行礼,此乃大罪!”
“万望前辈恕罪!”
月读也连忙在旁附和,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吴天的眼睛:
“正是如此!”
“前辈法驾亲临,实乃我高天界开天辟地以来最大的幸事,晚辈等惊喜交加,心神失守,还望前辈宽宏大量,不要与我等计较!”
这番解释,听起来似乎有理有据。
被至高强者的风采所震慑,一时失神。
但若是细细思量,却总觉得有些刻意。
他们毕竟是一界主宰,混元大罗金仙层次的存在,心志早已坚如磐石。
即便面对混元无极大罗金仙。
震惊或许难免,但何至于失魂落魄到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却的地步?
三清与孙悟空皆非愚钝之辈。
天照与月读两人自吴天现身之后那极不自然的举止。
他们都看在眼里,心中的疑云愈发浓厚。
老子眼里猛地闪过一道精光。
元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流露出一丝对这种失态举止的轻视。
通天教主更是直接。
毫不掩饰地以审视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动,似乎想从他们身上找出什么破绽。
孙悟空抓了抓腮帮,一双眼睛在天照与月读身上打量个不停。
心中暗自嘀咕。
这两个家伙的反应,比见了索命的阎王还要古怪。
车辇内。
吴天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纳入感知。
尤其是帝俊与太一那强行镇定之下,依旧无法完全掩饰的惊慌。
他心里冷笑了一声。
脸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仿佛对眼前的一切异常都毫无察觉。
只是用平和的语气开口道:
“无妨。是我等不请自来,扰了此界的清静,谈不上怪罪。”
须佐之男听闻这位“混元道人”并未动怒,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连忙抓住机会,姿态谦卑地问道:
“不知前辈法驾光临,有何吩咐?”
“但凡我等力所能及之处,定然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急于为这位恐怖存在找一件事情做,好尽快将其送走。
吴天听了这话。
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
目光越过须佐之男,别有深意地在天照与月读身上停顿了一瞬,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吩咐谈不上。”
“只是此前在混沌中行进,偶然遇到一只颇为有趣的九尾天狐,灵性不凡,手段也有些看头。”
“本想与其交流一二,却不慎让它走脱了。”
话音在此处微微一顿。
孙悟空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三清的目光也带上几分揶揄,瞥向了他。
他们虽明白那九尾狐的遁术确实不凡,但看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头吃瘪,仍旧觉得有些趣味。
吴天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如初:
“那九尾狐的气息,似乎与贵界有些牵连。”
“不知几位,是否知晓它的下落?”
孙悟空感受到三清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
本就因失手而憋着的一肚子火气,此刻更是恼羞成怒。
一把将蹲在自己肩头的那只雪白小狐狸灵傀抓了下来,几乎是戳到了须佐之男的面前,没好气地吼道:
“看!给俺老孙看清楚!”
“这就是那狐狸丢下的尾巴!它就是逃进了你们这个世界!”
“快说,那妖怪究竟是什么来头?现在藏在何处?!”
须佐之男定睛望去,当他看清那小狐狸灵傀的模样,尤其是感受到其上散发出的、与玉藻前别无二致的本源气息时。
脸色瞬间变了,脱口而出:
“是它!玉藻前!这……这是它的后裔?”
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九尾狐留下的血脉。
“后裔个屁!”孙悟空气得差点蹦起来,大喝道。
“这是那妖怪被俺老孙打杀了一次,断尾求生时留下的本体狐尾!”
“被俺老师用无上法力点化,才成了这能追踪的灵物!”
“哼,若不是那狐狸实在狡猾,仗着有九条命的本事,俺老孙一棒就结果了它,哪能容它逃到这里来?!”
他这话既是解释,也是在为自己找回颜面。
须佐之男听完这番话,心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
他深知玉藻前的实力与难缠,其“九命”神通更是保命的底牌。
自己数次兴师动众地征讨,都未能将其彻底根除。
眼前这毛脸猴子,竟然能正面将它“打杀”一次,逼得它动用了断尾替死的秘术!
而那位车中的“混元道人”前辈,更是匪夷所思。
竟能将一条蕴含替死法则、本该灵性尽散的死物,重新点化成如此灵动的追踪之物!
这等手段,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原……原来是这样……”
须佐之男再次看向孙悟空和那只小狐狸灵傀时,眼神里充满了震撼与深深的忌惮。
孙悟空却已等得不耐烦,催促道:
“别光顾着在那儿发愣!”
“快说,那个叫玉藻前的妖怪,究竟是什么底细?”
“在你们这儿都干了些什么勾当?”
须佐之男定了定神,连忙回答:
“不瞒道友,那玉藻前确实是我高天界的一方大妖,自立为王,盘踞在出云之地,时常兴风作浪,为祸不浅。”
“在下也曾多次率军征讨,只是此獠神通太过诡异,尤其精通隐匿遁逃之术,始终未能将其彻底擒杀。”
“今日听闻诸位道友已重创于它,使其折损一命,实乃为我界除去一大害,在下……在此谢过了!”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
玉藻前确实是个麻烦,但他征讨不力也是事实。
此刻将话说得漂亮,既是解释,也是想借机拉近关系。
孙悟空听了,却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像是在暗讽自己没能耐,让妖怪跑了,心中更是不快。
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若非俺老孙一时大意,它岂有机会走脱!”
须佐之男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心中也是一滞。
觉得这猴子是在炫耀武力,暗指自己无能,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而在他们身旁。
帝俊与太一的心,早已沉入了谷底。
他们在心中将玉藻前咒骂了无数遍。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混沌如此之大,偏偏去招惹这个煞星,将他引到了家门口!
两人心中叫苦,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只能强作镇定,用眼神互相安抚,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
转世重修,气息已变,他未必能看穿。
然而。
每当吴天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扫来,他们依旧感到脊背升起一股寒意。
仿佛所有的伪装在那目光下都形同虚设。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
吴天再次开口了。
他的语气,像是随手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原来是个在此界为非作歹的妖孽?那便正好。”
他缓缓说道。
“本座最是见不得妖邪作乱,顺手铲除的妖魔……倒也不在少数。”
话语平淡。
却让帝俊、太一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
他们曾是妖族的皇者,是万妖之主!
吴天这番话语,难道就是在故意羞辱他们?
须佐之男也是心中一紧。
他固然想除掉玉藻前,但眼前这群来历不明的强者,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更大的威胁。
若让他们借此由头长久驻留,谁能预料后续会发生何事?
他一时间陷入两难。
答应不是,不答应的后果他更不敢想,额头不禁渗出细密的冷汗。
然而,不等他在这份纠结中挣扎出结果。
吴天已然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我等在混沌之中漂泊已有些时日,神魂略感疲惫。”
“观此界灵气充裕,法则自成,心生一二欢喜,欲借贵宝地暂歇一段光阴,不知几位小友,可否行个方便?”
他话音稍作停顿,目光自三贵神各不相同的面色上扫过,而后继续说道:
“若诸位不嫌弃贫道几人手段。”
“在此期间,顺手为你们料理了那只作乱的九尾狐,也并非不可。”
这番话语结构上是询问。
但内容却是将暂住与“除妖”这两件事直接摆在了台面上,形成了一个无法被拒绝的整体。
须佐之男张了张嘴。
所有准备好的推脱之词,在接触到吴天那平静却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眸时,都尽数卡在了喉咙里。
心中警钟长鸣。
他刚才甚至想过如何将三清这等级数的强者拒之门外。
此刻面对一位他完全无法揣度其境界的混元道人所提出的“请求”。
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得罪同阶尚有周旋的可能,触怒这等存在,无异于将整个高天界推向毁灭的深渊。
他用眼角余光飞快地瞥向身旁的两位兄长。
希望对方能站出来主持大局。
天照、月读依旧面色复杂地变幻着,仿佛依旧停留在方才的震动之中。
竟没有丝毫要出面应对当前局面的意思。
这份沉默让他心中的焦急与无奈达到了顶点。
他只能独自扛下这副重担,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对着车辇的方向深深地弯下腰去:
“前辈言重了!”
“前辈愿意屈尊降驾,在我这方贫瘠世界稍作休憩,实乃我高天界自诞生以来无上的荣光,我等心中唯有欣喜,求之不得!”
“岂敢言叨扰二字?”
“晚辈这就亲自去安排,将神域中最好的仙宫秘境腾出,务必让前辈与诸位道友能有一处清净的歇脚之所,宾至如归!”
他说话的语速略快,姿态放得极低。
仿佛生怕自己任何一丝犹豫都会让对方改变主意,从而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车帘之后,传来吴天平淡的回应:
“有劳小友。”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车帘缓缓合上,再次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须佐之男这才感觉到自己紧绷的脊背略微一松,暗自呼出一口浊气。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转身,亲自在前方引路,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引领着马车,朝着高天界的中央神宫飞去。
车辇行进之时。
三清与孙悟空正在以神念飞速交流,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的疑惑。
老子的意念沉稳如常,率先发问:
“尊主既已察觉此界存有异状,尤其是那两人身上所缠绕的圣人之力痕迹,与洪荒玄门同源却又相异,此事非同小可。”
“为何不直接出手,擒下问询根由,反而选择如此……平和的方式?”
元始天尊的念头随之响起,带着一丝不解:
“确实不合常理。”
“依照尊主过往行事,既遇可疑之辈,多半已用雷霆手段镇压,搜检其元神记忆亦在常理之中。”
“如今却如同寻常访客,提出要在此地盘桓,意图不明。”
通天教主看向吴天车辇的方向,意念中也充满了探究。
孙悟空则更为直接,他的念头在几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焦躁:
“老师,俺老孙也觉得不该那么麻烦!”
“那三个家伙一看就藏着什么秘密,还有那只跑掉的狐狸,直接把他们三个都抓过来,俺老孙一棒子下去,保管什么都说清楚了!”
“何必跟他们绕弯子,说这些客套话?”
面对众人的疑问。
吴天的声音在他们的心神之中悠然响起,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味:
“急什么?此方世界藏着一些‘乐子’,何必急于一时?”
“放慢脚步,静心观看,这场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略微停顿,给予了一丝明确的指引:
“记住你们看到的,那只九尾狐,以及那不该出现在此界的‘圣力’。”
“将这两者联系起来,这其中的因果纠葛,便是趣味所在。”
三清听到这话,心神皆是一震,瞬间明白了吴天所指。
“尊主的意思是,那只九尾狐,以及此界主宰身上那份力量的源头,其线索都可能指向……鸿钧老师?”
一想到这个可能。
他们心中不免再次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若此地真是他们老师布下的暗棋,他们今日随吴天闯入,又该如何自处?
吴天并未直接确认他们的猜测,只是淡淡地回应道:
“鸿钧在此事之中扮演了何种角色,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
“不必预设任何立场。”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松了几分。
“修道之路漫长无尽,若只知埋头苦修、提刀斗法,岂非太过枯燥?”
“将此行视作一场游戏,一场游历,深入异界,探寻其中隐藏的秘密,体会那些生灵的心计与挣扎,亦是一种修行,亦是一种乐趣。”
三清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们习惯了直来直往,倒是鲜少有过这般“闲情逸致”。
但仔细思量,吴天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强行破局固然直接,但过程中的诸多细节与更深层次的真相,或许便会因此错过。
既然尊主有兴致“慢慢看戏”,他们自然也只能奉陪。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仔细观察这方世界与洪荒、与鸿钧之间,究竟存在何种不为人知的牵扯。
“吾等明白了。”老子代表三清回应道。
“便依尊主之意,且看这出戏,究竟会如何上演。”
孙悟空也嘿嘿一笑,意念中透着兴奋。
他低头抚摸着手腕上那只重新化作小狐狸形态的追踪灵傀:
“反正俺老孙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抓住那只滑溜的狐狸!”
“陪他们演演戏,也无妨!”
……
另一边,高天界的神殿之中。
须佐之男在将吴天一行人安顿妥当之后,立刻屏退了所有侍从。
殿内只余下他们三贵神。
脸上那强行维持的镇定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焦躁。
在空旷的大殿中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大哥!二哥!现在究竟该如何是好?”
“那群人的实力你们也感受到了,尤其是那位自称混元子的前辈,我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让他们留在界内,就如同将一柄出鞘的利刃悬于头顶,我等寝食难安!”
“最关键的是,我们对他们的真实来历、真正目的,完全一无所知!”
“什么‘灵界’,我从未听说过!”
他越说情绪越是激动,最终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依旧沉默的两人:
“你们刚才为何一言不发?”
“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面对外人,你们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若是我们三人当时态度坚决,齐心协力,或许还能寻个由头,婉言拒绝他们的请求……”
天照、月读不在直接面对吴天,心里的恐慌也逐渐安定下来。
听到须佐之男那夹杂着抱怨与不解的质问。
天照猛地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目光盯着自己的三弟:
“三弟,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方才那种局面,那位前辈已经金口玉言,提出要在此界暂歇。”
“这并非商议,而是告知。”
“我等若是再开口说一个‘不’字,便等同于当众拂逆他的意志。”
“你可曾想过,一位能让三清那般人物随侍左右的存在,若被我等当面拒绝,会是什么后果?”
“整个高天界,恐怕都承受不起他的一丝怒火。”
月读立刻跟上,他的声音比天照更显阴柔,却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论断意味:
“正是如此。”
“我与大哥沉默不语,并非吓傻了,而是在用我等的态度,进行最后的周旋。”
“我们不言,是希望他们能察觉到我等的为难,从而知难而退,自行离去。”
“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一种保全双方颜面的方式。”
“谁料到……你竟会主动开口,将他们迎了进来!”
“你这一句话,便将我与大哥营造出的微妙局面彻底打破,等同于敞开了大门,将一头无法揣测的猛虎请入了家中。”
须佐之男被两位兄长这一唱一和的说法弄得当场怔住。
他努力回想刚才天穹之上的情景。
两位兄长确实一言不发,脸色也的确很难看。
他当时只觉得是对方威势太强,让兄长们都感到了棘手和震惊。
却从未想过那沉默背后,竟还藏着这般深意。
难道……真是自己会错了意。
鲁莽地破坏了兄长们的“无声拒绝”之计?
他张了张嘴,试图辩解。
可看着两位兄长那既痛心又失望的表情,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心中的自信开始动摇,一种强烈的自我怀疑涌上心头,最终只能讷讷地说道:
“是……是这样吗?可我当时看那位前辈的语气,似乎……并没有给我们拒绝的余地……”
天照长袖一甩,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变得深沉而凝重:
“事已至此,再追究对错已经毫无意义。”
“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记住,从现在起,小心你的一言一行,绝不能让他们察觉到……察觉到此界的任何根底!”
“尤其是关于吾等修行之法的隐秘,半点都不能泄露!”
他这番话说得含糊不清,却正好击中了须佐之男的认知盲区。
让他愈发觉得两位兄长深谋远虑,是在担忧某些他尚未触及的、关乎世界存亡的机密。
须佐之男被两位兄长这番“点拨”与“训斥”。
彻底相信是自己的鲁莽招致了祸端。
巨大的后悔与内疚瞬间填满了他的内心。
“原来是这样!是小弟太过愚钝,完全误解了兄长们的深意!”
“我……我真是……这下引狼入室,若是此界因此遭劫,我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他越想越是愤懑,急于弥补过错的他,
立刻将所有的怒火都转向了那个最初的导火索:
“都怪那该死的玉藻前!”
“若非她在混沌之中不知死活,四处招惹是非,又怎会引来这般足以倾覆世界的泼天大祸!”
他仿佛在绝望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眼神发亮,急切地向两位兄长提出建议:
“大哥,二哥!”
“既然祸端的源头是那只狐妖,而那些外来者的目的也是寻她。”
“不如我们即刻动用全部力量,想尽一切办法将她擒住,然后交给那些人处置!”
“只要满足了他们的要求,让他们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或许……他们就会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这个提议一出口。
天照、月读的脸色沉了下来。
开玩笑。
玉藻前是他们暗中收服,并耗费了大量心血与资源培养起来的重要臂助。
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混元大罗金仙。
是他们未来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岂能因为这点变故就轻易舍弃?
两人心中甚至升起一丝疑虑。
怀疑这个一向冲动的三弟,是否在借机试探他们与玉藻前之间是否存在不为人知的关联。
甚至是借刀杀人!
天照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声音变得低沉:
“三弟,你看待问题还是太过简单了。”
“那狐妖的狡诈,你不是不清楚,其保命的神通更是诡异莫测。”
“我们兄弟三人联手征讨多年,都未能将其彻底根除,如今仓促之间,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们一定能将她擒下?”
月读也立刻接过话头,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满。
仿佛在指责须佐之男异想天开:
“况且,退一万步说,即便我们动用底牌,侥幸将她擒获,又该如何处置?”
“那狐妖盘踞此界无数岁月,搜刮的奇珍异宝、修炼资源定然不在少数。”
“难道我们要将这些本该属于我高天界的财富,拱手相让,白白便宜了那些来路不明的外人吗?”
他巧妙地将问题从“如何自保”引向了“利益得失”。
以期能打消须佐之男的念头。
天照抓住机会,顺势加重了语气,话语中已经带上了训斥意味:
“更重要的一点是,玉藻前是我高天界的妖患!”
“清理门户,扫平妖邪,维护此界秩序与安宁,本就是我们‘三贵神’的职责所在!”
“若是连这点小事都需要求助于外人,我等的颜面何在?”
“高天界的威严何在?”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混沌中其他世界的生灵耻笑我高天界无人,连自家的妖患都无法解决?!”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敲打在须佐之男的自尊心与荣誉感上。
他果然被彻底说动。
脸上因内疚而产生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羞愧与激愤。
大声回应道:
“兄长教训的是!”
“是小弟思虑不周,只想着息事宁人,险些忘了我等的身份与尊严,堕了我高天界的威名!”
“清理那只妖狐,确实是我等份内之事,断没有假手他人、让外人看笑话的道理!”
看到须佐之男已经被成功稳住。
天照与月读在心底同时松了口气。
但须佐之男的眉头很快又皱了起来,愁容满面地说道:
“可是……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若我们迟迟不给那些人一个交代,他们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离开。”
“让他们长久地滞留在此,终究不是办法。”
就在这时。
月读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缓缓说道:
“三弟所言极是,自然不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
“既然他们实力深不可测,而我们又不想让他们过多干涉界内之事……那我们何不……借力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