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透过狰狞“恶魔”面具传来的毫无波澜的声音，狠狠砸在每一个因恐惧而颤抖的娜迦人灵魂上。
短暂的质疑之后。
部落的人都不出声了。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营地。
连孩童都被母亲死死捂住了嘴，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和远处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符般的沉闷战鼓。
娜迦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篝火旁那个戴着恐怖面具的身影。
看着他手中那支曾带来雷霆与臣服的“神器”，看着他指间那颗在火光下闪烁着不祥黄铜光泽的“种子”被稳稳压入弹匣。
让凶名昭着，以食人为乐的黑齿部落……跑？
荒谬！
疯狂！
这念头本身就令人晕眩。
可说出这话的，却是“神”！
是这个给他们带来温暖棚屋、无尽猎物、神奇医术和那颠覆灵魂的“神恩”之味的神！
娜澜面具下惨白的嘴唇微微翕动。
她想问，想质疑。
可心里对“神”根深蒂固的敬畏，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只能死死攥紧手中的石矛。
粗糙的木柄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血肉里，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停止了颤抖。
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希望”的火苗，在绝望的冰原深处，被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强行点燃。
“神……”
一个年轻的战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和最后一丝求证，“您……您真的可以……打退那些吃人的魔鬼？”
李小川的目光透过面具的眼孔，扫过那一张张隐藏在粗糙兽皮面具后、写满恐惧与茫然的脸。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了手，摸向了兽皮背包。
“不要怕。”他的声音透过系统翻译，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按我说的做。”
“好吧……”
凝固的沉默如沉重巨石。
黑齿部落那令人血液冻结的战吼，正从四面八方碾过茂密的丛林。
仿佛无数恶鬼在黑暗中磨砺着獠牙，步步逼近，要将他们最后一点生存空间彻底吞噬。
篝火噼啪炸裂的火星。
此刻却像垂死者眼中最后熄灭的光点。
部落的人们紧握着打磨粗糙的石矛和骨刀。
每一次那充满原始暴虐的吼叫迫近一分，他们的身体便无法控制地瑟缩一下。
如同被无形寒风刮过的枯草。
目光在绝望的阴影中漫无目的地飘移，最终，却不约而同地凝固在篝火旁那个唯一站立的身影上——李小川。
他背对着部落所有的族人。
步枪轻松地扛在肩膀上，兽皮背包绑得严严实实。
他的身形在跃动的火光中投下一条坚若磐石般的影子，与周围弥漫的恐慌格格不入。
“神…”
老祭司阿古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艰难地挤出。
她佝偻着身躯，布满褶皱的脸庞因恐惧而扭曲，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李小川手中那些奇特的造物。
“是黑齿部落…黑齿部落的‘血蹄’来了！”
“他们骑着山一样高的巨兽，长矛像毒蛇的牙齿…我们…我们真的能挡住？”
李小川转过身，跳跃的火焰在他的恶魔面具上投下明暗交错的轮廓。
“不是挡住，”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笃定：“而是打跑他们。”
听到李小川再次这么说，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打跑？
打跑那些骑着狂暴巨象、披着血淋淋兽皮、以人肉为食的黑齿魔鬼？
“可是神啊！”
“他们骑的是疯象！是铁甲犀！它们的皮，我们的石矛根本刺不穿！它们冲过来，我们…我们会被踩成肉泥！”
“再不跑的话，可就来不及了……”
李小川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并非笑意，更像是对某种庞大无知力量的嘲弄。
他已经说了两次了，不想再多说废话。
只是弯腰，从兽皮背包里又取出几个形状更扁、体积更大、同样用藤蔓和厚实兽皮紧密包裹的方块。
“皮再厚，能厚过山岩？”
他目光投向篝火堆中那跳跃燃烧的橙红色核心，“再坚硬的骨头，也扛不住大地的怒火。”
“文明的火光，终究要烧尽这些蒙昧的荆棘。”
就在这时。
远处丛林的骚动骤然升级！
尖锐的骨哨声如同厉鬼的尖啸，撕裂了凝重的空气。
紧接着，沉重的、如同巨锤擂击大地的脚步声轰然爆发，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前方的树林剧烈地摇晃起来，碗口粗的树干像脆弱的芦苇般被轻易撞断、碾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在部落边缘炸开！
一个庞大得超出想象的轮廓猛地撞碎最后几棵碍事的矮树，蛮横地冲入了篝火勉强照亮的前沿空地！
一头成年的雄性丛林象！
它粗糙如岩石般的灰色皮肤上涂满了暗红与惨白交错的诡异图腾。
在火光下反射着油腻而凶残的光泽。
两根巨大的、沾满污泥和干涸血迹的弯曲象牙，如同两柄来自地狱的弯刀。
象背上，用坚韧藤条捆扎着一个简陋的木制鞍架。
一个黑齿战士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般矗立其上。
他身形魁梧得如同人熊。
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同样涂满了可怖的油彩。
颈间挂着一串用森白指骨串成的项链。
手中高举着一柄沉重的石斧，斧刃在火光中闪着令人心悸的寒芒，口中发出嗜血的咆哮。
腥臭的气息仿佛隔空都能闻到。
“是血蹄的‘碎颅者’莫卡！”巴图的声音瞬间变调，带着濒死的绝望，“完了！”
“这下跑不了了……”
这仅仅是开始。
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第一头战象冲出的缺口后，更多的庞然大物和它们背上狰狞的骑士汹涌而出！
沉重的犀牛喘着粗气，覆盖着厚实褶皱皮肤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堡垒。
尖锐的独角低垂，直指前方。
另一头稍小的战象紧随其后，背上两个黑齿战士疯狂地投掷着淬毒的短矛……
这支由巨兽组成的死亡洪流，裹挟着摧毁一切的气势，碾过灌木，踏碎朽木。
目标明确地朝着娜迦部落简陋的防御工事——那几排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的削尖木桩碾压过来！
大地在它们沉重的铁蹄下呻吟、颤抖。
娜迦部落的战士们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僵硬，石矛尖端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
甚至有人双腿一软，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