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秦枫的心也跟着那只摔碎的瓷碗猛地沉了一下。
赵一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
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眸子里，血色在一点一点地褪去。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许久，赵一兰才缓缓蹲下身子，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去捡拾地上的碎片。
“姐，别动，小心划到手。”
秦枫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入手处一片冰凉。
赵一兰没有抬头，依旧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音。
“小枫，你说你要娶亲了。”
“是，是哪家的姑娘能让你这么上心。”
秦枫看着姐姐那副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紧。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姐，是林家的姑娘，叫林婉儿。”
“就是上次我从黑风寨救回来的那个。”
赵一兰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眼眶已经有些湿润，脸上却强行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她啊，那姑娘我见过，长得很漂亮，跟我们小枫倒是挺般配的。”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她嘴里说着好，可那眼泪却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秦枫看着她这样，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知道姐姐不是嫉妒，也不是不同意。
她只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彼此就是对方的全部。
现在，突然要多出一个人来分享这份独一无二的亲情，她心里肯定会觉得空落落的。
秦枫叹了口气，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把那天晚上赵苍玄那个老六怎么给自己下套，又怎么搞出美人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听完秦枫的叙述，赵一兰直接就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这个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的弟弟，那眼里的悲伤渐渐被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所取代。
“噗嗤。”
她终于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仿佛融化了整个厨房的冰冷。
“你这傻孩子。”
赵一兰伸出手，宠溺地刮了一下秦枫的鼻子，眼角还挂着泪痕，脸上却已经满是笑意。
“自古至今，姐姐只听说过男人给女人下药的，还是头一次听说有男人被女人下药的。”
“你这亲事，成的还真是与众不同。”
秦枫被她说得是老脸一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姐也没想到。”
“不过这事说到底，也不算坏事。”
赵一兰拉着秦枫的手让他坐下，脸上的神情也重新变得温柔起来。
“林家是青阳府有名的大商户，家底殷实，那林姑娘我也接触过，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配你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
秦枫点了点头。
“想好了。”
“不过婚期不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手头上的事情太多了，得先忙事业。”
“嗯。”
赵一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起身，重新拿起扫帚，将地上的碎片一点点地清扫干净。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青山县都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人事大地震。
在赵苍玄的铁血手腕下，那些跟冯源有牵连的官员和小吏被查办了一大批。
一时间，县城里是哀鸿遍野，但也让那些被欺压已久的百姓拍手称快。
赵苍玄还重审了不少冯源在任时留下的冤假错案，为许多人洗刷了冤屈，一时间青天大老爷的名声响彻了整个青山县。
县城里风起云涌，秦枫这边也没闲着。
他利用手里的水泥，在村子后山的一处隐蔽地方建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精盐作坊。
从林家商队那里搞来的那些粗盐被源源不断地送了进去。
在秦枫独家的提纯工艺下，变成了一袋袋雪白细腻、没有任何杂质和苦味的精盐。
这天晌午，秦枫正在作坊里指挥着众人封装精盐。
赵苍玄却是快马加鞭地从县城赶了过来。
他一进村，看到那一片片拔地而起的青砖大瓦房眼睛都看直了。
“我的好妹夫，你这搞得也太快了吧。”
赵苍玄一脸震惊地走进了秦枫的院子。
“这才几天不见，你这都快把村子建成一座小城了。”
秦枫从屋里走出来，给他倒了杯茶。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有什么事。”
“嘿嘿。”
赵苍玄搓了搓手，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几份盖着县衙大印的文书和一沓厚厚的银票。
“好事，天大的好事。”
他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地全都拍在了桌子上。
“这是你的里正任命书，从今天起，你就是这小河村和小王庄名正言顺的里正了。”
“还有这个，是你组建乡勇民兵的文书，以后你手底下这支队伍就是官府承认的合法武装了。”
“这个，是你贩卖精盐的许可文书，有了它，你的精盐生意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整个青山县甚至青阳府境内销售。”
赵苍玄献宝似的介绍着。
最后，他指着那沓银票，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
“还有这个，是府尊大人和我联名上报朝廷之后给你批下来的赏赐。”
“剿灭黑风寨，平定冯源谋逆案，两件大功，一共赏银三百两。”
秦枫本来还听得挺高兴。
可当他听到最后那个数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赵苍玄。
“不是，你再说一遍，多少。”
“三百两啊。”
赵苍玄理所当然地说道。
秦枫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又是剿匪又是平叛的，朝廷就给我这点赏赐。”
“三百两。”
“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赵苍玄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尴尬的表情。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开始哭穷。
“我的好妹夫，你以为我不想多给你点吗。”
“你是不知道，冯源那老贼被抄家之后，我打开县衙的府库一看差点没当场气死。”
“偌大一个县衙，府库里所有的现银加起来还不到五百两。”
“全都被那老王八蛋给贪了，要么就是送给朱宏远那只老狐狸了。”
赵苍玄气得是咬牙切齿。
“我本来想着，找县城里那些平日里受冯源庇护赚得盆满钵满的富商乡绅们募捐一点。”
“结果你猜怎么着。”
“一个都不捐。”
“一个个哭得比我还穷，就差当着我的面把裤衩子脱下来证明自己有多干净了。”
“这帮铁公鸡，一毛不拔。”
秦枫听完却是笑了。
他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募捐？”
“赵大人，你这法子也太温柔了。”
“对付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就不能跟他们讲道理。”
赵苍玄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
“怎么，秦兄，你莫非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
秦枫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而且我保证能让他们哭着喊着把银子主动送到你的府上。”
“真的？”
赵苍玄激动得一把抓住了秦枫的手。
“快，快说是什么办法。”
秦枫看着他那副猴急的模样，慢悠悠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主意我可以出。”
“不过，咱们得事先说好。”
“用这个主意搞来的钱，你我三七分成。”
赵苍玄一听，顿时就乐了。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不就是分钱嘛，简单。
只是，他看着秦枫又有些犹豫。
“好妹夫，不是当哥哥的说你。”
赵苍玄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
“咱们这关系，你拿三成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秦枫闻言愣了一下。
随即，他看着赵苍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赵大人，你误会了。”
秦枫凑到他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
“我说的是，我七，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