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头真正的山君。
体长怕是有一丈，壮得像头牛犊，额头上那个漆黑的“王”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腥臭的狂风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血气。
“娘，娘啊。”
“是，是老虎。”
刚才还吹牛吹得天花乱坠的铁牛和铁柱，此刻脸白得像纸，双腿抖得如同筛糠。
铁牛手里的木棍“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铁柱更是双眼一翻，差点直接吓晕过去。
这可是大雍边境最深处的山林，敢在这里盘踞的猛虎，都是吃人不见血的凶神。
村里多少好猎手，进了这片山，就再也没能出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生死危机，秦枫的眼神却依旧平静。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轻轻上前一步，将吓傻了的兄弟俩护在了身后。
他的手，稳稳地握着那把简陋的木弓。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照着猛虎凶戾的身影，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猎人面对猎物时的专注。
“吼。”
猛虎似乎被眼前这三个渺小人类的镇定激怒了，它低吼一声，粗壮的四肢缓缓刨着地上的落叶，肌肉虬结的身体微微下伏，做出了扑击的姿态。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三人。
“枫，枫哥，咋，咋办啊。”铁牛的声音带着哭腔，牙齿都在打架。
“跑，跑不掉了，俺，俺腿软了。”铁柱已经快要瘫倒在地。
秦枫没有回头，声音冷静得可怕。
“不想死，就听我的。”
也许是秦枫的镇定感染了他们，兄弟俩竟奇迹般地止住了颤抖，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铁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捡起地上的木棍，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枫哥，你快走，俺，俺跟他拼了。”
他大吼一声，竟真的举着木棍，朝着猛虎冲了过去。
“哥。”铁柱也急了，抄起自己的棍子，跟在后面。
“俺捅它屁股。”
秦枫看得眼角一抽，暗骂一声“蠢货”。
果然，猛虎看着两个冲过来的“食物”，眼中露出了人性化的不屑。
它甚至都懒得扑击。
只见虎尾一甩，如同一条钢鞭，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抽了过来。
“嘭，嘭。”
两声闷响。
铁牛和铁柱就像两个破麻袋，惨叫着被抽飞出去，重重地撞在树干上，又滚落在地。
俩人手里的木棍断成了好几截，疼得在地上嗷嗷直叫，半天爬不起来。
这一击，彻底打碎了他们最后一点勇气。
猛虎踱着步子，一步步朝着倒地的兄弟俩逼近，张开的血盆大口中，滴落下腥臭的涎水。
“完了，完了，要被吃了。”
“娘啊，俺不想死。”
兄弟俩彻底崩溃了，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上树。”
秦枫冰冷的声音传来。
俩人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朝着旁边一棵最粗的大树跑去，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猛虎见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后腿一蹬，竟也朝着树干扑了上去。
它那锋利如刀的爪子深深地嵌入树皮，庞大的身躯竟也灵巧地向上攀爬。
“枫哥，救命啊，它，它上来了。”
“它要吃了俺们了，救命啊。”
树上，铁牛和铁柱抱着树干，哭得涕泪横流。
虎口离他们的脚底板，已经不足一臂的距离。
秦枫站在不远处，眼神冷静地观察着一切。
他没有贸然射箭。
这把弓的力道有限，竹箭更是难以对皮糙肉厚的猛虎造成致命伤。
一旦射不中要害，激怒了这头畜生，他们三个今天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他必须等一个绝佳的机会。
看着猛虎仰着头，死死盯着树上两人的样子，秦枫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铁牛，铁柱。”他大声喊道。
“枫哥，你快想办法啊。”
“脱裤子。”秦枫的声音不容置疑。
树上的兄弟俩都愣住了。
“啥，枫哥，这，这时候脱裤子干啥。”
“想活命就照做。”秦枫的声音冷了几分，“对着它的眼睛，尿。”
“啊？”
“尿？”
铁牛和铁柱面面相觑，怀疑自己听错了。
“快点，用尽你们的力气，给我狠狠地尿。”
眼看虎头越来越近，兄弟俩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
他们哆哆嗦嗦地解开裤腰带，颤抖着掏出作案工具。
“哥，俺，俺尿不出来。”铁柱快急哭了。
“憋着一口气，想你最怕的事。”秦枫在下面指挥道。
俩人脑子里瞬间浮现出癞疤那张猥琐的脸，还有刚才被虎尾抽飞的剧痛。
一股热流，瞬间涌了上来。
“有了，有了。”
两股黄色的水线，如同两条小瀑布，从天而降。
一道强劲有力，一道歪歪扭扭。
精准地浇在了正努力向上爬的虎头上。
正仰着头的猛虎，被这股带着骚臭的热流浇了个正着，眼睛里，鼻子里，嘴里，全是。
“吼——。”
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响起，但这声音里，却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屈辱和暴怒。
猛虎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化攻击”弄得猝不及防，双眼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它疯狂地甩着头，爪子一滑，庞大的身躯顿时失去了平衡。
“轰隆”一声巨响。
山君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机会。
秦枫的眼睛瞬间亮了。
“快下来。”他冲着树上喊道。
兄弟俩连滚带爬地滑下树，裤子都来不及提好。
“枫哥，快跑吧。”
“跑？”秦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么大一头畜生，浑身都是宝，就这么放它走了，岂不可惜。”
虎皮，虎骨，虎肉，哪一样拿到县城里，都能卖出天价。
别说五两银子，五十两都绰绰有余。
这是送上门的财富。
“可是，它……”铁牛看着不远处正从地上爬起来，疯狂甩着头，一双虎目变得赤红的猛虎，腿肚子又开始转筋。
“听我指挥。”秦枫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你们两个，分头跑，把它往那边那片空地引。”
他指着不远处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
“记住，一边跑，一边哭，一边骂，声音越大越好，怎么难听怎么骂，把它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啊？还，还要骂它。”
“对，骂它祖宗十八代。”秦枫的眼神锐利如刀，“这是命令。”
兄弟俩看着秦枫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咬了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哥，你往左，我往右。”
“好。”
俩人对视一眼，撒开丫子就朝着两个方向狂奔而去。
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发出了毕生最凄厉的哭喊和叫骂。
“你个瞎了眼的病猫，来追你牛爷爷啊。”
“你个长毛的畜生，连尿都怕，算什么山君。”
“你娘没教过你不能随便喝东西吗。”
“我呸，你个断子绝孙的玩意儿。”
那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连秦枫听了都觉得有点过分。
果然，那头猛虎彻底被激怒了。
它放弃了秦枫这个目标，咆哮着朝着声音最响亮的铁牛追了过去。
就在猛虎冲出去的一瞬间，秦枫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旁边的灌木丛中，借着地形的掩护，迅速绕到了那片空地的侧翼。
他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伏击点，一棵大树的后面。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弓，将最后一支，也是削得最尖锐的一支竹箭，搭在了弦上。
弓弦，被他拉成了一轮满月。
他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头在空地上疯狂追逐着铁牛的猛虎。
铁牛一边鬼哭狼嚎，一边玩命地跑着，还不忘回头挑衅。
“来啊，笨蛋，你追不上我。”
他一不留神，脚下被一根树根绊倒。
“哎哟。”
铁牛整个人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猛虎看到机会，发出一声兴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一跃而起，带着腥风，朝着倒地的铁牛狠狠扑了过去。
血盆大口，近在咫尺。
“完了。”铁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是现在。
秦枫的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他松开了扣着弓弦的手指。
“嗡——。”
弓弦发出一声剧烈的颤音。
那支被他寄予厚望的竹箭，化作一道黑色的死亡流光，带着破空的锐啸，撕裂空气，直奔猛虎的眼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