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不着痕迹地把头压低几分，让头上的斗笠更好地遮住他的面容。
林疏雪是极少数同时知晓自己季府老奴和江湖武者两个身份的人，而且她见过自己的真容很多次。
他不明白为什么林疏雪会出现在这处鬼市药坊里，但是，秦毅绝不能让林疏雪发现任何的端倪。
九转金丹的事，现在朝廷以为是魔教抢走了，魔教以为是朝廷守住了，没人知道是他吃了丹药。
但若是林疏雪将自己两个身份合起来，就未尝不会向这个方面联想！
眼见林疏雪走到自己身旁，秦毅也不得不转身面对她。
当然，此时夜色如墨，药坊的烛火也不是那么明亮，外加秦毅头上斗笠的遮掩，挡住了自身大半面貌。
“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我与姑娘素不相识，姑娘叫住老夫所为何事？”
秦毅刻意压低了声音，制造出与季府老奴秦毅不同的声线和语调说话。
林疏雪既然认出了他的马甲，秦毅也索性承认，用江湖武者秦毅这个马甲跟林疏雪对话。
江湖武者秦毅这个身份是没见过林疏雪的。
“果真是秦前辈。”林疏雪抬手抱拳，朝秦毅行了一礼。
“晚辈是栖云道宫弟子林疏雪，前来渤海郡城响应朝廷荡魔令，顺便历练己身。”
“前些日子，我与前辈一同参与张大人号召的荡魔之战。”
“那时，秦前辈斩杀魔教恶徒开山戟熊金的威名人尽皆知，晚辈虽未能瞻仰前辈风采，但也知晓前辈是一位披蓑衣戴斗笠的老者。”
“今日遇见，贸然前来攀谈，还请前辈见谅。”
林疏雪解释道，即便是面对垂垂老矣还实力不如自己的九品武者秦毅，她的态度也是相当客气，一口一个前辈。
跟秦毅认识的另外一个名门弟子季莹莹形成鲜明的对比。
林疏雪自曝来意，秦毅也是拱手回话：
“原来是栖云道宫的高徒，那这一声前辈老夫可当不得，林姑娘称老夫为秦毅便可。”
“非也，秦毅前辈如此高龄，依旧愿意为朝廷荡魔出一份力，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如此壮举，当为世人楷模，完全当得起前辈之名！”
林疏雪开口道。
在她眼里，秦毅一个仅仅九品，年事已高的老武者，还积极响应朝廷荡魔令，甚至老而弥坚，斩杀了一个八品魔教强者。
如此事迹，朝廷不全国范围内宣传一下，都是亏待了秦毅这位老人家。
言罢，林疏雪又瞥了一眼一旁的药坊老板和伙计：
“秦前辈，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不如择一安静之处详谈。”
见林疏雪要跟自己孤男寡女，秉烛夜谈，秦毅本能地想要拒绝。
每根林疏雪多待一分钟，露馅的概率就大一分。
还是赶紧把林疏雪这丫头应付走为上策。
而且他还差一味盘龙参主药没有买到。
一晚上的时间，秦毅需要买药，回去炼药，然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去季府偏门换班，实在是没时间跟林疏雪耗着。
但林疏雪的下一句话，就让秦毅不得不变脸了：
“我刚刚听见秦前辈也需要盘龙参这味草药，晚辈买走盘龙参是作炼丹之用，倒也用不了一整株，可以卖给前辈一半。”
林疏雪一句话，让秦毅跟着她到了鬼市一处僻静之地。
秦毅也需要盘龙参炼丹，一百五十年份的盘龙参药力足够强，他炼丹同样也用不了一整株，半株足够。
到了地方，林疏雪也不多说，直接取出那株盘龙参，抽出腰间挂着的长剑，小心翼翼将盘龙参切成两份，递给秦毅。
“多谢林姑娘，在下愿溢价两成购买盘龙参，还望姑娘莫要推辞。”
秦毅拱手客套一番，然后取钱。
“秦前辈不用如此，按药坊原价即可。”
林疏雪开口，她身为栖云道宫弟子根本不差钱，愿意卖给秦毅一半，主要还是看在秦毅一把年纪还为民除魔的励志精神上。
秦毅也不废话，取出三两多金锭和碎金，准备给钱拿参，然后赶紧跟林疏雪分道扬镳。
林疏雪也不是矫情的人，她既然说了是原价卖给秦毅，也不会推辞秦毅的买药钱。
“秦毅前辈，最近我在荡魔军中似乎没怎么看见过您。”
交易完毕，秦毅正琢磨着怎么开口离开，没成想林疏雪似乎是开了话匣子一般，又挑起话茬要跟秦毅继续聊。
“上次跟那号称开山戟的魔教贼子一战，受了些伤，人老了，伤口好得也慢，这些日子一直在静养。”
秦毅随口找了个理由。
“原来如此，所以前辈需求盘龙参是为了养伤？”
“不过盘龙参这味药，虽然药力深厚，补血滋养的效果很强，但药性峻猛，一般都用作重伤时的猛药，吊住人一口气救命。”
“前辈以盘龙参入药，炼出来的多半是临时的保命丹药而非静养疗伤的丹药。”
“我听前辈语气中正，呼吸浑厚，行动也没有不便，说明伤势并没有到需下猛药的程度，用盘龙参入药静养，可能并不是最佳选择。”
林疏雪作为精通炼丹的武者，三言两语就把盘龙参的药性和作用解刨开来，甚至已经无意说出了秦毅购买盘龙参的真实目的。
“我这有几个养伤补身的丹方，可以与前辈详说……”
“咳咳…林姑娘所言有理，老夫回去会小心用药的，此刻天色不早，不如你我二人都早日回去休息，择日再谈如何？”
秦毅那林疏雪看不见的额头上，此刻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疏雪无意间的几句话，快把他底裤都给看穿了，再这么聊下去，万一林疏雪哪根筋搭对了，把前后一切串联起来，怕不是当场就要对他起疑心！
“嗯……”
见秦毅主动开口结束话题，林疏雪先是一愣，接着也点点头：
“前辈言之有理。”
“不知道为什么，我与前辈交谈，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林疏雪心底涌出一丝意犹未尽的情绪。
这段时间自己的状态并不好，跟秦毅待在一块让她感觉有种莫名的心安和充实感。
就当林疏雪打算跟秦毅道别的时候，她那一双乌黑的明眸中，原本恬静温和的气质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病娇和疯狂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