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峥不说话,徐莲女心中了然,其实他根本就没想过怎么报答熊岭村的人,他觉得自己被流放到这来是耻辱,
这些耻辱是朝廷给他的,也是黑岭山脉给他的。
这里的每个人甚至每棵树都在提醒他,他现在是个被流放的罪奴,比村民还要低一等。
他不敢恨朝廷,但是却敢迁怒于黑岭这地方,因为黑岭是流放地。
他憎恶黑岭,还有这里的人。
“没想过是吧?因为你根本不会记得任何人的恩情,就觉得别人对你好都是应该的,你吃了喝了你还委屈了。
承认吧,你就是一个既要又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并且自私、忘恩的白眼狼。
你说你不愿意入赘给王胖丫,那我告诉你,是你配不上胖丫,你这种小人,根本配不上胖丫的一片真心!”
徐莲女面无表情地直接戳破杨峥的所有伪装,这世上就是有那么多狼心狗肺的人,杨峥是一个,徐芳草是一个,杨家人和李桂香也都是。
杨峥的面色灰败,徐莲女已经厌恶他至此了吗?
她误会他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他的神情很受伤。
徐莲女没有说话,沉默就是她的回答。
杨盛欢颇为惊讶,没想到徐莲女还能看得这么清楚明白,她完全把杨峥人品的恶劣性全都说出来了。
福婶的情绪比较激动,
“二妞,你说得太对了!你说你这么明白,之前为什么还给他送吃送喝?听说还差点上吊呢!”
徐莲女一时尴尬起来,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这不是想通了吗。”
福婶握住徐莲女的手,“妞儿,你帮帮婶子,也帮我劝劝胖丫啊,她还没想通呢!”
福婶一看杨峥那娘不唧唧的样儿,她心里就咬牙切齿的,这小白脸到底好看在哪?
黑岭地方的男人都是高大威猛的,一个比一个强壮,那才是真男人,那才俊!
胖丫到底是什么眼神,眼睛瘸了吗是?
“老娘我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五两银子你必须还,不然我就给罪奴营告一状,看罪奴营砍不砍你们的头!”
福婶双手一掐腰,放了狠话。
此话一出,杨家人个个脸色煞白,杨曹氏更是腿软地直接瘫在地上,杨峥大惊,喉头猛地一阵腥甜。
砍头?
杨父也害怕地瞪大眼睛,他终于慌了,
“别……别告给罪奴营……”
凡是流放的罪奴犯事,罪奴营那边有权处置砍头,连上报都不用上报。
要是让罪奴营那边知道他们吃了村民们那么多东西,还花了五两银子,那这可是死罪啊!
而且王胖丫还是隔壁村村长的闺女,他们难逃一劫!
杨二婶吓得大哭,涕泗横流道:
“我们没花你家的银子啊,都是他们家花的,我们也没见着你们谁给送吃食了,真没见着啊!”
杨二叔也是连声求饶,恨不得给福婶跪下了,
“银子是杨峥他自己花的,跟我们无关,我们以前是吃了徐家姑娘给送来的粮食,真没吃着你家的,大哥大嫂你们快说话啊!”
福婶语气不善,“你们不是一家子吗?怎么还他家你家的?”
“他家是大房,我家是二房,确实是两家子人。”杨二叔急忙解释。
徐莲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话里的不对劲之处,
“你的意思是,王胖丫和其他村里的姑娘送来的东西,你们根本没吃上?可是她们确实送了……”
徐莲女的脑中有灵光闪过,得出了结论:
“我明白了,大房偷偷藏着,压根没分给你们!”
杨曹氏猛地抬头,没想到徐莲女竟然猜出来了,她狠狠咽了口唾沫,眼神慌忙闪躲,不敢去看二房的反应。
二房众人也回过味来了,原来如此!
他们个个怒从心中来,好个自私自利的大房!
可是现在情况特殊,不是跟大房算账的时候,也多亏了大房这回自私了,不然他们也要被连累砍头!
杨二叔和杨二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逃过一劫的庆幸感。
事到如今,是大房不仁在先,杨二叔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情分了,大呼道:
“粮食是他们大房吃的,银子也是他们大房花的,还请大家伙做个见证,这件事跟我们二房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就他家要债啊!”
杨二叔看向徐莲女,又急切道:
“先前吃了姑娘的不少东西,我们一家人都很感激,徐姑娘要是有什么吩咐,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杨二叔这些刻意的话让杨峥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故意的!
杨父不可思议地看向杨二叔,怒声呵道:
“二弟,你!”
杨二叔现在急着要跟大房撇开关系,
“大哥,我们可没吃到胖丫给的一点东西,总不能跟着你们一块被砍头吧?毕竟你们吃的时候可没管过我们二房的死活。”
他这话说得怨气十足。
杨二婶冷笑一声,“也多亏了大哥大嫂没想到我们,黄泉路上,我们就不陪了。”
“既然不是一家子,那就不包括你们。”福婶恩怨分明。
听到福婶的话,杨家二房人人都松了一这口气。
杨父神色愤怒,而杨曹氏已经来不及生气了,她更多的是惊恐,因为福婶说要砍她家的头,
杨曹氏吓得两股战战,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砍头?
就只是吃了王胖丫的一点粮食,他们就要被砍头吗?
杨峥不可置信地摇头,连连后退,
“不,我不能死……”
八年后杨家就会平反,他怎么能死呢?
这太荒诞了,他重生明明应该是占尽先机的,为什么现在竟然因为五两银子就要丧了性命?
老天爷是在愚弄他吗!
濒临绝望之下,杨峥猛然看向徐莲女,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的声音里带着祈求,
“莲儿,我错了,我发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忘了我们以前了吗?你救救我,我答应娶你,我带你回盛京,我不能死!”
他瞪着眼睛,头发散乱,神色如疯癫了一般。
杨邃终于坐不住了,他一把将发了疯的杨峥拽回去,不让他在胡说八道,并且大声喊道:
“即使你向罪奴营告状,五两银子你也拿不回了!我们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说什么?”福婶看向他。
杨邃的面色镇静,一字一句道:
“我说,只有我们活着,才能还了你这笔账。”
福婶陷入了思考,这家人要是死了,她家亏的钱和东西确实是一点都收不回来了,
福婶看向杨邃,反问道:
“你们活着就能还得起吗?你有钱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