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把宏达厂的截图拖进明日回访资料包，顺手在客户地图上点了个星标。鼠标刚移开，手机震了一下，微信群弹出一条链接，标题是“深玻科发布智能温控系统V3.0”，底下有人打字：“这价格，是要掀桌子了。”
他没点开，先看了眼发信人。是行业资讯群，平时净发些展会通知和政策解读，突然冒出来这种带火药味的推送，反倒显得扎眼。他点了链接，页面跳转到一个简洁的发布会通稿，配图是台银灰色主机，参数列得清清楚楚。
他一条条往下扫，眉头慢慢压下来。
“断网自检提醒”——他们上周才加进《使用陪伴计划》的功能。
“操作指引动画”——小李做的《小张师傅的一天》漫画刚定稿。
“双人轮岗记录可查”——这是王工在模拟客户时提出来的补丁。
他调出内部产品对比表，把竞品功能一项项填进去，重合度标到80%。再看价格，元起，比他们低了15%。页面底部还标着“首批签约客户享三年免费巡检”，字体加粗，像一记闷棍。
他靠回椅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这不是巧合，是冲着他们来的。
手机又震了下，是私信。他点开，同行老张回了话：“消息属实，发布会昨天开的，现场签了三家。其中两家，是你之前跟得挺紧的塑料厂和五金厂。”
刘好仃盯着屏幕，没回。他打开客户意向表，找到那两家的名字，状态已经变成“已签竞品”。光标在名字上停了三秒，他关掉页面，拨通小李电话：“通知陈工、王工，十分钟后小会议室，紧急会。”
小李“啊”了一声：“现在？”
“现在。”他挂了电话，顺手把竞品页面转成pdF，导入会议系统。
十分钟后，小会议室门关上。陈工抱着笔记本，王工手里捏着半杯咖啡，小李最后一个进来，手里还攥着笔。
刘好仃把竞品页面投到白板上，没说话，等三人都坐下。
“这……这不是咱们刚推的东西吗？”小李盯着屏幕，声音有点发紧。
王工嘬了口咖啡，皱眉：“功能一模一样，连界面排布都差不多。他们抄作业也不改个答案？”
陈工没吭声，打开笔记本，调出他们上个月的功能更新日志，一条条比对。过了会儿，他抬头：“七项核心改进，五项被复现。尤其是断网提醒和操作指引，连触发逻辑都一致。”
“说明他们盯我们很久了。”刘好仃终于开口，“不是随便做个产品，是冲着我们来的。”
会议室安静下来。前两天大家还在说“服务要像邻居”，说“安心是能天天感觉到的”，现在那股热乎劲儿还没散，冷风就刮了进来。
王工放下杯子：“那咱们……是不是得降价？人家便宜一截，客户肯定动心。”
“动心是肯定的。”刘好仃点头，“但咱们得先弄明白，他们是真能做，还是光喊口号。”
陈工立刻接话：“我可以查他们官网的交付案例，看有没有实际运行数据。另外，新系统有没有备案编号，能不能查到生产许可？”
“查。”刘好仃说，“同时调出我们最近三个月的客户咨询记录，看看有没有人提到过深玻科。如果有，是谁在问，问了什么。”
小李掏出手机：“我这就翻群聊和工单。”
“还有。”刘好仃转向王工，“你联系一下上周那家五金厂，别提竞品，就问他们系统装得顺不顺，有没有遇到操作问题。语气要平常，别让人觉得我们在打探。”
王工点头：“明白，就当例行回访。”
刘好仃拿起记号笔，在白板空白处写下三行字：
他们强在哪？
我们怕什么？
下一步怎么走？
他顿了顿，回头看着三人：“昨天我们还在说，要把服务做到像邻居敲门送菜。今天就得想，邻居突然开了家菜店，价格比你低，菜还看着新鲜，你怎么办？”
小李抬起头：“可我们的菜是自己种的，他们……谁知道是哪来的？”
“对。”刘好仃点头，“所以第一步，不是慌，是看清楚。他们卖的到底是什么？是真有本事，还是光会吆喝？”
陈工合上笔记本：“我马上去查备案和交付记录，两小时内出初步报告。”
“我整理客户咨询数据。”小李说，“看看有没有漏掉的信号。”
王工站起身：“我这就打五金厂电话，顺便问问另外两家，看他们签的是不是同一批合同。”
刘好仃看着三人，语气放慢：“别急着下结论。我们现在是有点成果，但成果越明显，越容易被人盯上。这不丢人，是咱们做得好，才有人学。”
王工笑了笑：“那他们学得也太快了点。”
“快，说明他们准备充分。”刘好仃在白板上圈住“价格”两个字，“但他们敢降15%，要么是成本真压得住，要么是打算赔钱抢市场。不管是哪种，都不会持久。我们不怕比，怕的是看不清。”
他把笔帽咔哒一声按上：“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立刻反击，是先站稳。客户为什么选我们？不是因为便宜，是因为出了问题，我们半夜也接电话。是因为他们厂里断网47秒，我们会亲自上门。这些，他们抄不走。”
小李轻声说：“可客户不一定知道这些。”
“所以我们得让他们知道。”刘好仃转身，把“客户信任日志”调出来，“从今天起，所有回访记录，都要加上一句话：‘您上次提到的问题，我们已经纳入系统优化计划。’不是为了显摆，是为了让客户感觉到，我们在听。”
陈工点头：“我可以在后台加个‘客户建议追踪’模块，谁提的、什么时候改的、改了什么，全都公开。”
“行。”刘好仃说，“再做个简报，每周发给所有客户，标题就叫《您提的，我们做了》。”
王工笑出声：“这招狠，客户会觉得自个儿也是产品的一部分。”
“本来就是。”刘好仃看着三人，“我们卖的不是机器，是有人管的事。他们能抄功能，抄不了人。老陈你十八年工龄，小李天天跟客户聊天，我在这行干了快四十年——这些，都是活的东西，抄不出来。”
小李忽然想起什么：“那……我们之前做的《使用陪伴计划》，要不要提前全量推？”
“不急。”刘好仃摇头，“先在老客户里试点，看反馈。新东西一上来就铺开，容易乱。咱们现在要稳，不是冲。”
他看了眼表，会议开了二十分钟。时间不长，但气氛已经变了。没人再提“降价”“冲销量”，而是开始想“怎么让人知道我们不一样”。
“还有件事。”他拿起笔，在白板最下方写下一行字：“所有新客户咨询，加一个问题——‘您有没有了解过其他品牌？’”
小李一愣：“直接问？”
“直接问。”刘好仃说，“不躲。他们了解过，说明市场在动。他们不了解，说明我们还有机会。但不管怎样，我们得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陈工合上电脑：“我这就更新话术表。”
“等一下。”刘好仃抬手，“先别改。等我们把竞品的真实情况摸清楚，再调整。现在改，容易乱了节奏。”
他环视一圈：“今天这会，不求出方案，只求看清楚。我们不怕有人跟，怕的是自己蒙着头往前走。现在门开了，外面有风，也有雨。但只要我们知道自己是谁，就不怕站不稳。”
他把记号笔放回笔槽，声音沉下来：“他们敢抄，说明我们走对了路。接下来，不是换路，是把路走宽。”
小李低声说：“那……我们还是按原计划，明天您去东莞？”
“去。”刘好仃点头，“客户的事，一分都不能拖。越是这时候，越要让人看到我们在。”
他拿起手机，打开客户地图，找到宏达厂的位置。星标还在闪。
“明天十点，现场见。”他说。
会议室没人起身。投屏上的竞品页面还亮着，刘好仃站在白板前，手指轻轻敲了敲“他们强在哪？”那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