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信了?”
谌月剥了个枇杷递到凤予洛嘴边道。
凤予洛张嘴咬下一口,“嗯。”
近两月里,他已经收到四封信件。
信的前面是向他报告余昔路上身体情况,后半部分则是说些路上遇到的事和有一些他会感兴趣的吃食。
凤予洛吃完余下半个枇杷,把手里的信件放到一旁。
“信上说他们还有五六日能到边城。”
“今日下朝后陛下同我说,再过两日你就可回王府,或者去万光寺小住也行。”谌月擦了擦手道。
斜靠在榻上的凤予洛看向大开的窗外,不远处的石榴树上开满了红色花朵,挂在绿色的枝头很是亮眼。
他到国师府已近三月,除了元宵那天这人偷摸带他出去逛了一个时辰,之后就再没出过门。
天冷时他不喜外出,每日吃吃睡睡,听听书过得很是安逸。
开春后就往国师府的池塘边跑,鱼没钓上几条,鱼竿倒是换了十来根,然后放弃。
钓不上鱼,和竿没关系是他心境不行,他钓不上来,可以看他家国师大人钓。
天气暖和起来,不再嗜睡的他午后小憩片刻就拽着谌月去池塘边,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
他在躺椅里抱着零嘴,欣赏国师大人垂钓时清冷的风姿。
手痒时就给其作画,一个多月国师大人就已收获十来幅画作。
现下午后的天气开始有些燥热,又窝回了书房,吃着水果开始看那些新收集来的闲书,谌月不忙时,就给他继续念书。
如今可以出门,他反倒不想动了。
凤予洛坐起身,看向坐在矮桌另一侧的人道:“回王府吧。”快三个月没翻墙了。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留在国师府。”谌月剥核桃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淡笑。
“国师只给了万光寺这个选项。”凤予洛勾唇道。
谌月将剥好的核桃肉塞进凤予洛嘴里,温声道:“是。”
“万光寺以后再去吧。”凤予洛将嘴里的核桃肉细嚼咽下后道。
“王府离你近些,你也好第一时间救我。”
“嗯,等事情结束之后我陪你一起去给静贵妃请安。”谌月抿了抿唇道。
“上次前去,都没能去上香。”
“好。”凤予洛捏起一颗杨梅放到谌月嘴边,眼里满是笑意。
他当时诓这人连夜去寺里祈福,带着人在偏殿外驻足片刻,却敢把人直接带进去磕头。
他喜欢的人,母妃也定会喜欢,下次再带人去正式拜见。
谌月张嘴,唇无意间碰到凤予洛的指尖,见他双眸微闪,谌月忙将杨梅从两指间衔走。
凤予洛忙收手藏进袖中,只觉指尖发烫,低头继续矮桌上摊开的闲书。
吃着杨梅的谌月耳尖微红,继续剥核桃。
凤予洛看了两页又开始愣神。
前几日父王差人送来几瓶梅子酒,午膳时他小酌几杯,在榻上小憩时睡得有些昏沉。
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看到谌月在用帕子给他擦脸,然后喂他喝醒酒汤。
嘴里应该是在说一些让他不要贪杯的话语。
还说了别的什么,耳朵嗡嗡的听不清,他伸手把人拉向自己,想让人靠近些说话。
一旁拿着托盘的木沉在他把人拉近后的一息间,弯腰捡起落地的汤碗,眨眼间消失在书房,随后书房门嘭的一声闭紧。
听到声音,他眨了眨眼,脑子瞬间清醒,手还抓着谌月的衣领,双唇还贴在一起!
谌月见他眸底清明不少,想起身,发现领子还在他手里,愣了片刻用舌轻轻碰他的唇。
他耳朵里全是自己心脏蹦跶的声音,在他彻底反应过来想松开抓着谌月衣服的手指时,谌月抬起刚刚端着醒酒汤的手,遮住他的视线。
在被吻住的瞬间,脑海里想是他先动手抓的人,碰到嘴巴是意外,那现在呢?
呼吸被掠夺时,他抓着领子的手指松开,摊开手掌抵在两人之间,掌心下是谌月仿佛要跳出胸膛的的心脏。
在谌月松开时,他大口喘息,那闲书里写亲吻会让人头晕目眩,是真的。
也可能是他喝了酒的缘故。
遮挡视线的手拿开后,他看向已经站起身的谌月,看到恢复冷静的侧颊上透着一丝薄红。
“我,木沉把汤匙落下了,我这就送回厨房。”
谌月把右手紧紧抓住的汤匙举了举,话落就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
凤予洛看到那有些慌乱的身影,眼神微愣,随即揉了揉发烫的面颊,整个人缩进薄毯里,轻笑出声。
他没见过谌月那样凌乱的步伐,同手同脚,有点呆。
想到这,凤予洛缩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触感软软的,透着几分凉意。
谌月亲过他的额头、眉眼、面颊和手指,唇瓣倒是只有那次意外。
凤予洛微微抬眸,看向那双已经剥了三四个核桃的手,视线上移,是刚刚碰到他指尖的唇瓣。
一双薄唇唇线分明,面无表情时透着几分薄凉,和那副清冷的面容很是相称。
对他笑时又带着丝丝暖意。
被盯着看得谌月,抬眸将一瓣核桃肉递上,“看什么呢?”
“看你。”凤予洛莞尔,说完垂眸张嘴把核桃肉叼走。
拿过桌上的闲书往后一躺,靠在榻上翻页。
谌月收回手,看向以书遮面的人勾唇,“不看了?”
凤予洛看着书的眼里满是笑意,“留着慢慢看。”
谌月站起身两步走到凤予洛身侧,将书拿走,俯身亲了亲凤予洛的唇。
“有事出门,晚上回来陪你用晚膳。”
谌月走后,凤予洛将重新塞回他手里的书放到脸上,轻叹一声,那次亲吻后谌月的睡前亲亲从面颊变成了唇。
每次轻轻一碰后怦怦直跳的心脏,昭示着他很喜欢。
凤予洛将手拿开,侧头看向窗外的在清风中摇曳的红石榴花,等他们成婚时,这石榴应该也可以吃了。
又过七日,李匀迎着午后的阳光,面带笑意的走进闲王府的书房。
盘腿坐在榻上看闲书的凤予洛,见他和蔼的笑容眉头轻蹙,“李公公,本王这都回王府了。”
那些药膏还送?
“二殿下也没说王爷回府就不送了。”李匀作揖回道。
“林一,送李公公。”凤予洛伸了伸懒腰道。
李匀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被大步进来的林一拎着后领带走。
凤予洛拿起书继续看了两页,吃着剥好的核桃肉。
最后两页看完,核桃也吃完了,凤予洛往后靠,一手枕在脑后。
二皇兄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李匀给他送药,真是怪事,最反对他们有肌肤之亲的当属二皇兄。
他和谌月还未大婚,就让人送伤膏和香膏给他。
在国师府的时候,都是趁谌月下朝前送来,现在他都回自己府邸了,怎么还送!
就是他愿意,宿在偏房的国师大人也不会在大婚前同他那般。
再者,他想过与谌月同榻而眠,却未想过婚前就同谌月行房。
“王爷。”
林一把李匀送出院子,回到书房。
凤予洛坐起身,“何事。”
“国师大人来了。”林一将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到矮桌上打开。
金黄色的枇杷装了满满一盒,淡淡的果香萦绕在鼻间。
“让他进来。”凤予洛伸手拿起一个枇杷道。
“是。”
林一刚走出书房,身着青色衣衫,发间别着白玉竹节玉簪的谌月就已缓步走进里间。
凤予洛垂眸剥着枇杷,头也不抬道:“坐吧,国师大人。”
谌月挨着凤予洛坐下,一手轻轻环住凤予洛的侧腰,“几日不见,想你了。”
“才四日不见。”凤予洛侧头,将剥了皮的枇杷递到谌月唇边。
“等事情结束带我一起去摘枇杷。”
“好。”
谌月咬下一口后抬手接过,两口吃完拿过矮桌上的湿帕子帮凤予洛擦手。
“林一说昨夜有人来府里溜达了一圈。”凤予洛看着从身后环着他剥枇杷的那双手道。
这双手一年四季都是凉的,只有牵着他时,他才能感受到掌心的暖意。
“今夜我守着你。”谌月剥好枇杷道。
凤予洛吃着枇杷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将背脊靠在谌月胸膛,“想听你念书了。”
谌月看了看榻上放着的两本闲书,“今日念闲书给你听?”
“别。”凤予洛身体一僵,“论语在外面的书案上,你去拿。”
“好。”
谌月擦完手起身去拿书,凤予洛忙将身旁的两本闲书藏到垫子下面。
今日看的这两本,不是以往那些写小姐将军或是白面书生云云。
谌月真给他念这闲书,那还得了!夜里梦到谌月念闲书的声音,准得做春梦。
拿书回来的谌月,看到榻中间的矮桌被移到一侧末端,脱了鞋上榻把人揽进怀里,将书翻到前几日念到的地方。
温润的声音落入耳中,凤予洛往后将头枕在谌月肩头,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习惯真可怕,这几日没有谌月给他念书,连觉都睡不安稳。
“父王不必担心,国师未时就进了闲王府。”
太子看向放下筷子的凤禹帝道。
凤禹帝点点头道:“有国师在,朕自是放心。”
太子看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的凤禹帝,眉头微蹙,怎么一副借酒消愁的架势?
在凤禹帝倒第三杯时,太子放下手里的筷子,擦了擦嘴角,“吴公公,酒可以撤了。”
“……”拿着白玉酒壶的凤禹帝瞥了眼吴余。
太子伸手夺过酒壶一抛,适才后退半步吴余忙将其接住,退至一旁。
“别想用洛儿为由头多喝。”太子拿起另一双闲置的筷子,夹了根青菜放到凤禹帝碗中。
“天气热起来了父王多吃些蔬菜,不然二皇弟回来看到您又胖了,准得和小洛儿一起笑话您。”
凤禹帝轻叹一声,端起酒杯没再一口饮尽。
“天牢里的那些刺客安排妥当了?”凤禹帝拿起酒杯又轻抿了一口。
“昨夜是最后两个。”太子道。
凤禹帝点点头,“再过几月就是小洛儿大婚,在婚前把老鼠清理干净。”
“是。”
几日前天牢走水,逃了一拨刺客。
听狱卒说起备受凤禹帝宠爱的闲王已经出宫回王府,留下的最后两个也于昨日夜间轻松越狱。
亥时三刻。
闲王的卧房内,烛台刚刚熄灭。
清冷的月光没有云层遮挡,肆意散落在庭院里。
冷风掠过,几道黑影悄无声息潜入闲王府内。
暗处的林一看着藏在主院房顶上的人影,眉角轻挑,今年这几个刺客功夫是不错。
但若不是王府守卫松懈,这几个人还是连王府的外墙都进不来。
亥时六刻。
看几人有了动作,林一心想还挺沉得住气,竟就这么吹了三刻钟的冷风。
林一看到往房间头吹迷烟的两人,莽夫用药就是猛!
用这么多的量来对付他家柔弱的王爷,也不怕王爷吸入过量而身亡。
“有刺客!有刺客!”
见两人推门而入,林一扫了眼在房顶没有任何动作的五人,从偏房的窗户跃出,大声道。
“抓刺客!”外院巡逻的护卫听到声音,快速赶向后院并高声道。
“快!抓刺客!”
房顶上跳下两人拔出剑拦住欲靠近卧房的林一,林一忙拿起佩剑抵挡两人的攻击。
房间里刚靠近床榻的两人,忙将陷入昏迷的人裹着被子带走。
房顶余下三人看到人已到手,忙跳下接应,迅速撤离。
几人逃出后院两息的工夫,赶来的护卫紧随其后,一路追出。
夜色中寂静的闲王府此时灯火通明,林一见与之缠斗的两人欲要撤离,冷着脸拔出佩剑将两人斩杀。
“血迹清理干净。”林一看向从偏房走出来的管家道。
不等管家答话,林一便提着剑向几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抓刺客!”
“王爷被刺客掳走了!快追!”
追出闲王府的护卫高声喊着抓刺客,放下闲王。
深夜都城街道上的冷寂,被这一道道高亢的声音打破。
街道两侧的屋里有的已经点亮烛台,探头查看。
有的将紧闭的房门用重物抵住,生怕刺客破门而入躲避追查。
护卫一路追到城门下。
太子站在城门前,看着被打开的城门,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跨过今夜守城人的尸首,打着哈欠道:“把尸体处理干净,其他人都回吧。”
“是。”
守城的将领行礼回道。
闲王府的护卫向太子行礼后,打着哈欠安静地往回走。
“殿下,守城军中的老鼠已全部伏诛。”李匀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颔首行礼。
太子将手中的软剑扔给李匀,“回宫吧,孤乏了。”
李匀接过擦净上头的血迹,跟着太子上了暗卫牵来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