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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兴庆府,风沙裹着残阳的余温,扑在行人脸上生出细密的刺痒。
魏初一紧了紧身上的素色披风,闲庭信步般走在兴庆府的街头。
自乔非离去后,李立行被朝务缠得时常难见踪影,她便时常带着陈素素与博古等人沿街漫步,仿佛这般能叫人心情舒畅些。
这一日出门闲逛时,路上遇见一人。
那人还请她吃了一顿饭。
自那日在没藏家宴席上出事之后,西夏便无人再敢在明面上寻她的麻烦。
众人皆心照不宣地将她视作不可招惹之人——谁惹了她,便会落得与没移多金和没藏大人一般下场。
没移家那位公子至今还下不来床——那便是前车之鉴。
更何况,大王子曾为了这个女子,连没移家的嫡女都未娶。只要不是傻子,便不会去得罪她。
“魏姑娘,在下没移无名。”没移无名神色诚挚,望着眼前这位容色清淡的女子。
他曾试过许多办法接近她,却始终不得其门。最后只好用最笨的法子:派人盯着她何时出门,再刻意制造这场“偶遇”。
即便没有机会,他也要创造出机会。这女子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合作之人。
直到没移多桔出嫁前两天,他仍未找到破坏这门亲事的契机
谁料,就在他以为计划落空之际,没移多桔出嫁前一日,竟突然成了大王的女人——从大王预定的儿媳,一跃成了大王自己的妃子。
初闻这消息,没移无名怔忡良久,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
他一直知道没移多桔蠢,却未料到竟蠢到如此地步。他那嫡母也算精明之人,怎会同意她做出这等愚不可及之事?还有他那长兄……
当夜,没移无名醉得酩酊大醉。天要亡他们,真是挡也挡不住。
在栎阳城时,他便看出这位来自大齐的“凤姑娘”不简单。
明明一副柔弱模样,却能让大王子那般倾心相护。他早就想结识她,奈何大王子将她护得如眼珠子一般,让他无从接近。
“我们认识吗?”魏初一眼中掠过一丝诧异,转头看向博古。
“魏姑娘,这位是没移家的公子,如今在大王身边担任亲卫。先前栎阳城时,你们曾远远照过一面……”博古简短介绍,心下也有些疑惑。
他没在没移无名脸上看出恶意,便未阻止,只静立一旁观其动静。
魏姑娘来到王庭已有些时日,除了身边的几个护卫与婢女,几乎没什么相识之人。若她能结识一二友人,哪怕是点头之交,也是好的。
所以,博古乐见其成。
没移无名见她并无厌烦之色,心头微喜。
“魏姑娘,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请姑娘赏光用一顿便饭?”没移无名举止温雅,风度谦和,教人不好推却。
魏初一又看向博古,见他面上并无异色,便轻轻颔首:“那便有劳没移公子了。”
没移无名心中一宽,当即引着魏初一往城中一家有名的酒楼行去。
一路上,他谈笑风生,从西夏风物聊到大齐人文。二人虽非一见如故,却也相谈甚洽,并无初识的局促与尴尬。
魏初一见他言行有度,不失分寸,心下微微点头。
这顿饭可谓宾主尽欢。临别时,魏初一真诚道谢。
“今日多谢没移公子盛情款待。下次若有缘再见,便由我做东,回请公子。告辞。”
简单别过,魏初一便领着几人离去。
没移无名立在原地,望着她渐远的背影,半晌未动。
贴身小厮布屈小声提醒:“公子,该回了吧?那位姑娘已经走远了……”
没移无名这才回过神来,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布屈,你可觉出她与我西夏女子有何不同?”
布屈挠挠头,憨憨道:“公子,我真瞧不出甚么不一样……不都差不多么?”
没移无名摇头失笑,不再多言。
只步履轻快地转身离去。她说下次再见时会回请他——此刻他竟已开始期待起来。
布屈这双眼,真是白长了。哪里差不多?
没移多桔只因一个男人心不在她身上,便破罐子破摔,爬上了未婚夫父亲的床榻。
即便那人是大王,又如何?她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也不想想王后是谁——那可是野利将军的妹妹。她以为入了大王后宫便能有好日子过?当真愚不可及。
莫说大王子最得大王看重,单是王后那坚不可摧的地位,岂是她能撼动的?他们这位大王,可从来不是情深之人。
罢了,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没移多桔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魏初一……”一个历经风波却仍能从容立世的女子,实在太合他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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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古,那位没移公子,究竟是何来头?”回去的路上,魏初一时走时停,见到合眼的小物件,便让博古付钱拿上。
“他是没移家的庶子,姑娘。没移家……便是主子原先要娶的那位王妃的娘家。”博古说到一半,语气微顿。
“哦?”魏初一若有所思,“那我今日便不该应下这顿饭的。你该早些提醒我,如此岂不让你主子为难?”
博古面色微凝,仍解释道:“那倒不会。他虽是没移家的人,却与嫡系一脉势同水火。没移无名出身不好,自幼不得家主与主母疼爱,是在打压下长大的……”
因其身世与自己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博古难得多说了几句。
魏初一笑着点点头:“那便好。只要不给你家主子添麻烦,我就安心了。”
她信手拈起摊上一枚镂空的羊脂玉佩,回头问道:“博古,你说你家主子会喜欢这个么?”
博古尚沉浸在先前的话头里,闻声抬眼看去——
那玉佩雕的是一头狼。玉质温润,雕工细腻,狼的神态栩栩如生,连眼神都透着一股凌厉。
博古微微一怔,随即含笑:“姑娘好眼光。这玉佩雕得极好,若是送给主子,他定然欢喜。”
魏初一唇角轻轻一扬,将玉佩递与摊主包好。
待博古付过银钱收好,几人复又往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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