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日头偏西，毒辣的阳光将青石板晒得蒸腾起扭曲的热浪，仿佛能直接煎熟鸡蛋。白若雪的糖球摊前却反常地围了一圈满脸怒意的人，苍蝇在紫铜锅沿嗡嗡盘旋，却没人顾得上驱赶——这群人不是来买糖球的，而是专程来\"找茬\"的。
卖柴的李四将磨得发亮的柴刀\"哐当\"一声剁在地上，刀刃嵌进石板缝里，震得残留的糖霜屑簌簌跳动。\"白若雪！\"他粗声粗气地吼着，唾沫星子溅到摊位木板上，\"你这糖球是把整罐糖都熬进去了吧？昨儿吃了一串，齁得我半夜爬起来喝了三瓢井水，到现在嗓子眼还黏得跟糊了蜂蜡似的！\"他撸起袖子露出晒得黝黑的胳膊，袖口还沾着今早劈柴时溅上的木屑。
王二麻子从人缝里硬挤出来，鼻尖的麻子随着动作一颤一颤。他手里举着个歪鼻子斜眼的泥人——那泥人嘴角咧到耳根，一只眼睛糊成黑疙瘩，另一只眼白翻到天灵盖，陶土烧制时崩裂的纹路像极了脸上的刀疤。\"还有这丑泥人！\"他将泥人狠狠往摊位上一磕，泥屑簌簌掉在糖霜堆里，\"做得比我脸上的麻子还磕碜！扛着走在街上，隔壁家三岁娃见了当场吓尿裤子，退钱！今儿必须给老子退钱！\"他龇牙咧嘴的模样，倒和泥人有几分神似。
人群里混着个穿绸缎的小厮，袖口绣着丞相府特有的云纹，正踮着脚使劲往前凑，发冠上的玉簪都歪了。\"战神书签才出五款？打发要饭的呢！\"他尖声喊道，嗓门比糖锅冒泡还响，\"我家公子说了，至少得有'战神尿裤子'二十种姿势，什么城隍庙尿床版、菜摊躲尿版、被阿花追打尿遁版，少一款都不行！再不出新的，我们就...就去买隔壁摊位的麦芽糖！\"
王大娘见状，慌忙摇着绘牡丹的团扇挡在白若雪身前，假牙在嘴里晃得叮当响，险些掉出来。\"郡主，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帮人准是丞相府派来捣乱的！\"她压低声音，扇子往丞相府小厮的方向指指，\"拿糖球砸他们丫的！砸完就说是糖霜太黏手滑了！\"
白若雪却眼睛亮得像新熬的琥珀糖霜，一把推开王大娘，从油渍斑斑的围裙兜里掏出个卷边的小本本——纸页上还粘着干涸的糖渍，翻页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她利落地跳到板凳上，半截炭笔在掌心转得飞旋：\"别急别急！这都是千金不换的市场反馈！\"她扬着炭笔转圈吆喝，围裙上的糖霜屑簌簌掉落，\"排队吐槽啦！每人先领半串糖球润润喉！吐得妙的，再送'战神哭鼻子'限量书签一张，错过今天可没这好事儿！\"
三日后，白若雪的摊位前挂出三块锃亮的楠木牌，边缘用红绸系着铃铛，风吹过便发出\"叮当\"声响。\"低糖版糖球\"的木牌下，糖霜薄得像蝉翼，裹着通红的山楂在阳光下透亮；\"超丑泥人\"的木牌旁，摆着个七扭八歪的泥人，鼻孔里还塞着草屑；\"黑历史plus书签\"的木牌后，新画的书签在竹架上哗啦啦响。
李四第一个冲上来，粗粝的手指捏起一串糖球，眯眼端详：\"糖霜薄得跟蛛丝似的，都能看见里面的山楂核？这能吃吗？\"他小心翼翼咬下一小口，眼睛突然瞪得像铜铃，腮帮子还鼓着就嚷嚷：\"嘿！酸甜正好！不齁不腻！比之前的糖球还爽口！\"他慌忙掏出油腻的荷包，铜钱倒在摊位上叮当作响，\"再来十串，给我婆娘也尝尝鲜！她要是爱吃，明儿我劈柴都有力气！\"
王二麻子捏着个新泥人——那泥人眼睛歪到太阳穴，嘴巴咧成夸张的o型，俩鼻孔一个圆一个方，歪得毫无章法。他翻来覆去看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乐不可支，震得腰间的酒葫芦都晃了晃：\"嘿！这丑得有灵魂！丑出了艺术感！丑得我心服口服！\"他掏出碎银往摊上一拍，银角子上还沾着昨晚赌坊的筹码屑，\"给我来五个，摆家里当镇宅之宝，保准小偷见了都以为进了鬼屋！\"
丞相府的小厮捧着一本牛皮纸书签册，里面新增的\"战神怕打雷\"画页上，南宫翎缩在桌底的模样栩栩如生，铠甲缝隙里还画着根蜘蛛网。\"买爆买爆！\"他尖叫着跳起来，发冠都掉在地上，\"我家公子要全套！再多画点将军怕蜘蛛、怕毛毛虫的，最好把他去年在演武场被蚂蚁咬得跳脚的事也画上！\"他翻到\"战神钻桌底躲雷\"那页，手指在画上戳得沙沙响。
原本吵着退钱的黑粉们全傻眼了，手里攥着新买的东西直犯嘀咕。李四舔着手指上的糖霜：\"不对劲啊，咱不是来砸场子的吗？\"王二麻子摸着泥人的歪鼻子：\"这丑东西咋越看越顺眼？\"小厮抱着书签册：\"我好像...有点期待下一款了？\"
白若雪眼尖，瞅见骑马路过的南宫翎，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马缰绳。玄甲在夕阳下晃得人眼晕，肩甲的银线蟒纹被汗水浸得发亮。\"将军！\"她仰着笑脸，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发间还沾着糖霜，\"给黑粉们讲讲你怕打雷的光辉事迹呗？\"
南宫翎低头看着她，脸黑得像锅底，手不自觉按在剑柄上，指节泛白得如同积雪。\"本王...从不畏雷。\"他声音低沉，却被旁边糖锅的\"咕嘟\"声盖过。
\"哦？\"白若雪慢悠悠从袖兜掏出块黑黢黢的磁铁，在阳光下晃了晃，突然手腕一扬——\"嗖\"地一声，磁铁精准吸住南宫翎腰间的玄铁令牌，\"哐当\"一声令牌飞到她手里，吓得战马都打了个响鼻。\"上个月打雷那晚，是谁缩在我桌子底下，连令牌都被我这磁铁吸走了？\"她晃着令牌，上面还刻着\"定北侯印\"四个字。
围观群众瞬间笑疯了，李四拍着大腿笑得差点坐地上：\"原来战神怕打雷！哈哈哈！铁打的汉子也有怂的时候啊！\"王二麻子笑得直拍泥人脑袋，把泥人鼻子都拍掉了。南宫翎耳根\"唰\"地红透，从脖颈一直蔓延到发根，铠甲缝隙里都透着尴尬，连喉结都紧张得滚动起来。\"本王那是...勘察桌底地形！防止刺客趁机突袭！\"他强作镇定地咳嗽两声，铠甲却不小心蹭到摊位木板，震落一堆书签。
白若雪眨眨眼，炭笔在小本本上\"沙沙\"写着，笔尖还沾着昨晚画书签的墨汁。\"那'战神钻桌底躲雷'书签能出吗？我保证把您铠甲上的龙纹都画得清清楚楚，连桌腿上的木纹都复刻！\"她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糖霜。南宫翎盯着她，听着周围海啸般的笑声，感觉房顶都快被笑掀了。他喉结滚动三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准。\"
消息传到宫里时，皇帝正用玉筷夹着莲子羹，听太监绘声绘色描述街景。\"噗——\"他笑得手一抖，玉筷\"当啷\"掉进金镶玉的餐盘，莲子羹溅到龙袍上。\"传旨！\"他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胡子上还沾着莲子，\"给朕买十个最丑、最歪瓜裂枣的泥人，摆在御花园假山上！朕要天天看着解闷！\"
当太监捧着圣旨来到摊位时，白若雪眼睛一转，立刻挂出块新木牌，上面用金粉写着：\"皇帝同款超丑泥人，百两一个！限量发售，售完即止！\"金粉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恰逢丞相公子路过，他冷哼一声撇嘴，腰间的玉佩撞得叮当响：\"谁会花百两买个丑泥人？傻子才...\"话没说完，就见太后宫里的嬷嬷带着小太监匆匆赶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太后有旨，\"嬷嬷将二十两雪花银拍在摊上，银锭上还刻着\"长乐宫制\"，\"要二十个，越丑越好！太后说了，丑泥人看着喜庆，能招财！\"
南宫翎站在一旁，看着白若雪数钱数得手抽筋，铜钱在她围裙里堆成小山。\"你就不怕玩脱了？把皇帝太后都卷进来...\"他低声问，铠甲下的手指紧张地搓着。白若雪塞给他一串低糖糖球，笑得眉眼弯弯像月牙，糖霜粘在嘴角：\"怕啥？黑粉变粉丝，钱袋鼓鼓的，比这糖球还甜呢！\"她咬着糖球，山楂的酸甜在嘴里炸开。
暮色漫上朱雀大街时，李四捧着新糖球晃到摊位前，嘴里嚼着山楂含糊道：\"郡主，\"他神秘兮兮凑近，压低声音，\"下次能不能出'战神怕老婆'书签？我想看将军跪搓衣板的样子！准保卖疯！\"他挤眉弄眼的模样，活像个偷油的老鼠。
白若雪立刻看向身旁的南宫翎，他正抬头望晚霞，耳朵却悄悄红了，连带着脖颈都泛起薄红。\"这个嘛...\"南宫翎干咳两声，假装整理铠甲流苏，金属碰撞声都透着心虚，\"本王...可以考虑提供独家素材。\"他眼神飘忽，不敢看白若雪亮晶晶的眼睛。
躲在树后的墨影奋笔疾书，小本本上墨迹飞扬，砚台里的墨汁都快溅到脸上。\"将军今日成就：1. 被迫承认怕打雷；2. 同意开发'怕老婆'系列书签。\"他顿了顿，又添上一笔，\"建议：下次用三个月军饷买空黑粉意见箱，严防将军黑历史外泄。附：将军耳根红透时，铠甲缝隙会轻微颤动，可作为情绪判断依据。\"
京城百姓捧着丑泥人笑得直拍大腿，丞相府的公子看着眼红，偷偷让小厮买了个\"战神钻桌底\"书签藏枕头下，半夜还拿出来偷着乐。白若雪拉着南宫翎的手往画坊走，裙摆扫过青石板上的糖霜痕迹，留下一串细碎的甜香。\"走啊将军，去收集'战神宠妻'素材！就画你上次给我举遮阳伞，晒得满脸通红的糗样！\"
南宫翎任由她拉着，铠甲下的手掌微微发烫，她指尖的糖霜蹭到他手套上，像落了片星光。他看着白若雪蹦蹦跳跳的背影，心想：这丫头总能把黑粉变财神，把吐槽变金子，而他愿意当她最忠实的\"素材库\"，哪怕天天被画成丑八怪，只要她笑得像糖霜一样甜，就比打赢十场硬仗还畅快。
墨影远远跟着，在小本本上画了个戴婚冠的丑泥人，旁边用朱砂笔写着：\"将军追妻新招：配合黑粉调研，甜过糖球。进度：已俘获郡主信任，下一步计划：把'宠妻书签'当聘礼，附十车低糖糖球，成功率预计99%。风险提示：需防范郡主开发'将军怕丈母娘'系列，建议提前备妥厚礼讨好未来岳母——比如十箱她最爱的桂花糕。\"京城的风带着糖霜和油墨的香气，把这场黑粉变财神的闹剧，吹成了大靖朝最甜也最离谱的生意经，连墙角的老鼠都吱吱叫着，仿佛在讨论下一款\"战神怕猫\"书签啥时候上市，好去抢个首发，顺便在书签上啃个牙印当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