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后的注视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姜皓月已经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她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指尖冰凉，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窗外的天灰蒙蒙的，像极了当年那个分手的雨天。
“去……斯内普庄园。”她对守在旁边的护工说，声音轻得像羽毛，“麻烦你了。”
护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车子驶过成片的荆棘丛，停在那座黑黢黢的庄园门口时，姜皓月的呼吸已经有些困难。她被人搀扶着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壁炉边的身影。
西弗勒斯背对着她，手里捏着一个威士忌酒瓶，黑袍的下摆拖在地毯上，沾了些酒渍。壁炉里的火快灭了，只剩几点火星，映得他的侧脸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几乎盖过了他身上惯有的药剂味。
“呆子。”姜皓月低声说，喉咙里像卡着沙。
西弗勒斯猛地回头，黑眸里布满血丝，带着惊惶和难以置信。他手里的酒瓶“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液溅出来，在地毯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渍痕。“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
姜皓月没回答，只是看着他。他瘦了很多，眼下的乌青很重，鬓角甚至有了几缕银丝。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为了赶论文熬到天亮，眼下挂着青黑，却会笑着对她说“快好了”。
“反正都快死了，”她笑了笑，牵动了伤口，疼得皱起眉，“就最后看着呆子一眼吧。”
西弗勒斯几步冲过来，蹲在她面前，手抖得厉害，想碰她又不敢，只能紧紧攥着拳头。“谁让你来的？医生呢？你的病……”
“别吵。”姜皓月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冰凉的，还带着酒气，“真是的，又喝这么多酒。”她的指尖滑过他的眉骨，他的鼻梁，最后落在他紧抿的唇上，“我要是走了，该拿他怎么办呢？”
这句话说得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西弗勒斯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猛地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滚烫的眼泪砸在她的手背上。“别胡说，”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你不会走的，我去找最好的医生，我有魔药，我能治好你……”
“治不好啦。”姜皓月摇摇头，笑得有些虚弱，“西弗勒斯，我以前……是不是很混蛋？”
他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贴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
姜皓月看着他泛红的眼睛，看着他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肩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喘不过气。她想起那个雨夜的决绝，想起晚宴上的故作轻松，想起这些年午夜梦回时的后悔——原来她从来没真正放下过。
壁炉里的火星彻底灭了，屋里暗了下来。姜皓月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努力睁大眼睛，想把眼前的人看得再清楚些。
“别喝那么多酒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好吃饭，别总熬夜……”
西弗勒斯的哭声堵在喉咙里，只能用力点头。
最后一丝力气耗尽时，姜皓月的手从他脸上滑落。她的眼睛还望着他的方向，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像在说“这次，换我先走了”。
西弗勒斯抱着她渐渐变冷的身体，在空荡的客厅里坐了很久。酒瓶的碎片还在地上，酒气混着壁炉的灰烬味，弥漫在空气里。他终于哭出声来，像个迷路的孩子，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却再也没人回应。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庄园里静得可怕，只剩下他压抑的呜咽，和那句没说完的话——
“你走了，我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