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让老夫看看,究竟是哪个庸医炼的毒丹,竟将苏小姐害至如此地步!”
孙邈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怒意,枯瘦的手掌带着凌厉劲风,直抓林琰手中的玉瓶。他身为五品丹师,在黑曜城乃至周边区域都享有盛名,人称“妙手丹王”,何时被人如此无视过?更何况,眼前这小子气息不过神人初期,年纪轻轻,能有什么高深丹道造诣?定是胡乱用药,险些害了苏小姐性命!
眼看孙邈的手就要触及玉瓶,林琰手腕微不可查地一抖,玉瓶仿佛活物般向下一滑,巧妙地避开了这一抓。孙邈抓了个空,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嗯?还敢躲?!”孙邈眼中寒光一闪,身为真神后期的威压混合着五品丹师的精神压迫,如同潮水般向林琰涌去。他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然而,那足以让普通神人神魂颤抖的威压,落在林琰身上,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分波澜。林琰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晃动一下,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孙邈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深邃得如同万古寒渊,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孙邈心中猛地一悸,仿佛被什么洪荒凶兽盯上,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蓄势待发的威压瞬间溃散。他蹬蹬蹬连退三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惊疑不定地看着林琰。
“你……”
“孙大师!”赵坤见状,急忙上前打圆场,他虽然敬畏孙邈,但更不敢得罪林琰这尊神秘大神,“孙大师息怒!这位是林琰前辈,方才正是林前辈出手,炼制灵丹稳住了小姐的病情。”
“稳住病情?”孙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榻上气息全无、如同寂灭的苏婉清,厉声道,“赵坤!你睁大眼睛看看!苏小姐如今生机断绝,神魂沉寂,这与死人何异?这就是他说的稳住病情?简直荒谬透顶!”
他转而死死盯着林琰手中的玉瓶,语气森然:“小子,你炼的究竟是什么歹毒丹药?速将丹方和剩余丹药交出,让老夫查验!若真是你害了苏小姐,万宝楼和苏家绝不会放过你!”
林琰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冷意:“井底之蛙,也敢妄断天机?苏小姐此刻乃‘伪寂灭’状态,三个时辰后自会苏醒。你若不信,静待即可,何必在此狂吠,扰人清净?”
“伪寂灭?哈哈哈!”孙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黄口小儿,信口雌黄!老夫钻研丹道数千载,阅遍古籍,从未听过什么‘伪寂灭’!分明是你学艺不精,炼丹出错,导致药性冲突,害死了苏小姐!还敢在此狡辩!”
他身后跟随的几名弟子和拥趸也纷纷出声附和:
“师尊所言极是!什么伪寂灭,闻所未闻!”
“定是此子狡辩之词!”
“我看他就是魔道奸细,故意来害苏小姐的!”
面对众人的指责,林琰神色不变,只是将玉瓶收入怀中,负手而立,懒得再与他们争辩。这种层次的质疑,在他这位前世至尊丹帝看来,如同儿戏。
赵坤急得满头大汗,两边都不敢得罪,只能连连劝解:“孙大师,林前辈,都少说两句,一切等三个时辰后见分晓可好?”
“等?再等下去,说不定这小子就趁机溜了!”孙邈不依不饶,他认定林琰是骗子,岂能让他轻易离开?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冷笑道,“小子,你既然自称丹道高手,连‘伪寂灭’这等高深状态都说得出来,可敢与老夫赌上一局?”
“哦?”林琰眉梢微挑,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
孙邈见他回应,心中得意,以为林琰心虚,朗声道:“就赌苏小姐三个时辰后能否苏醒!若她安然苏醒,老夫便承认你手段高明,并当众向你赔罪,奉上‘千年血玉参’一株作为赔礼!若她未能苏醒,或者有任何差池……”
他语气转冷,眼中闪过狠厉:“你便自废修为,交出你所知的一切丹方,并任由苏家发落!如何?”
千年血玉参?林琰心中一动,此物乃是滋养神魂、修复本源的佳品,对他目前稳固境界、温养冰魄神珠略有裨益。蚊子再小也是肉。
“可以。”林琰淡然应下。
见林琰答应得如此痛快,孙邈反而愣了一下,随即冷哼:“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时间在略显压抑的气氛中缓缓流逝。孙邈及其弟子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林琰,生怕他跑掉。赵坤则坐立不安,时不时看向床榻上的苏婉清,心中祈祷奇迹发生。
林琰却自顾自地寻了张椅子坐下,闭目养神,体内《欺天诀》缓缓运转,继续适应着神界法则,同时分出一缕神识,沟通神海中的冰魄神珠,汲取着其中精纯的冰魄本源,一丝丝地强化着刚刚转化完成的神躯和神魂。对于赌约,他仿佛毫不在意。
两个多时辰后,就在孙邈脸上讥讽之色越来越浓,准备再次发难之时——
床榻之上,苏婉清那如同寂灭般的身躯,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一下颤动极其细微,但在场众人至少都是神人修为,感知敏锐,瞬间全部捕捉到了!
“动了!小姐动了!”一名侍候在旁的侍女惊喜叫道。
孙邈脸上的讥讽瞬间僵住,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苏婉清苍白的脸颊上,开始浮现一丝极淡的血色,那冰冷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温度,微不可查的呼吸声重新出现,虽然微弱,却充满了生机。她周身那些迟滞黯淡的蚀神幽寂之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排斥,开始丝丝缕缕地从她七窍、毛孔中逸散出来,颜色变得更加浅淡。
“这……这怎么可能?!”孙邈瞳孔骤缩,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快步上前,也顾不得礼节,一把抓住苏婉清的手腕,神力探入其体内。
下一刻,他如同触电般松开了手,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喃喃道:“生机复苏……神魂凝聚……蚀神幽寂之气……真的被压制排出了……伪寂灭……竟然是真的?!”
他猛地抬头,看向依旧闭目养神的林琰,眼神中充满了惊骇、茫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事实胜于雄辩!
“温神玉液。”林琰睁开眼,提醒了一句。
赵坤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吩咐侍女将早已准备好的温神玉液小心喂入苏婉清口中。
玉液入腹,苏婉清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虽然还未苏醒,但任谁都能看出,她已脱离险境,正在快速恢复。
房间内一片寂静。孙邈及其弟子们面面相觑,脸上火辣辣的,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孙邈脸色变幻数次,最终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他走到林琰面前,躬身一礼,声音干涩:“前辈……丹道通神,孙某……有眼无珠,冒犯了前辈,还请前辈恕罪。”
他双手捧上一个玉盒,里面正是那株承诺的千年血玉参,参体血红,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和神魂波动。
林琰瞥了一眼,随手收起,淡淡道:“丹道一途,学无止境,切忌坐井观天,倚老卖老。”
“是,前辈教训的是。”孙邈冷汗涔涔,不敢有丝毫反驳。能炼制出引发“伪寂灭”状态丹药的人,其丹道造诣,绝对远在他之上,称呼一声前辈,毫不为过。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苏婉清嘤咛一声,长长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神初时还有些迷茫,但很快恢复了清明,感受到体内那纠缠已久的蚀神幽寂之气竟然消散大半,剩余的也在被一股温和的药力不断净化排出,脸上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我……我这是……”
“小姐,您终于醒了!”赵坤激动万分,连忙上前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重点突出了林琰的救命之恩。
苏婉清听完,美眸中异彩连连,挣扎着想要起身向林琰行礼:“婉清多谢林前辈救命之恩!”
“苏小姐不必多礼,你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还需静养。”林琰虚抬一下手,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苏婉清。
苏婉清感受到那股力量的精纯与磅礴,心中更是凛然,依言躺好,诚挚道:“前辈大恩,婉清没齿难忘。不知前辈可否告知,婉清所中究竟是何诡异之气?又该如何根除?”
“蚀神幽寂之气。”林琰解释道,“此气非比寻常,乃是由极阴邪功法或诅咒衍生,专蚀神魂本源。你之前服用的‘玉清护神丹’只能延缓,无法根治。我炼制的‘寂灭丹’可令你陷入伪寂灭,暂时冻结此气活性,辅以温神玉液,可逐步将其净化排出。后续再服用一些温养神魂的丹药,休养一段时日,便可无恙。”
“蚀神幽寂之气……”苏婉清喃喃念道,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深深的疑惑,似乎对此气的来源有所猜测,但并未明言。她转而问道:“前辈接下来有何打算?若暂无去处,万宝楼愿奉前辈为客卿长老,必以最高规格相待!”
林琰沉吟片刻,他初入神界,确实需要一个落脚点和信息来源,万宝楼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并未立刻答应,而是问道:“客卿之事,容后再议。林某初来乍到,对神界近年之事所知甚少,尤其是关于一些……秘境、遗迹的消息,不知苏小姐可否告知一二?”
苏婉清聪慧过人,立刻明白林琰有所需求,这正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她想了想,道:“前辈既然问起,婉清倒是知道一处近期即将开启的秘境,颇为奇特,或许能入前辈法眼。”
“哦?何处?”
“位于东域与北原交界处的‘陨神墟’。”苏婉清正色道,“传闻乃是上古神魔大战的一处战场碎片所化,内部空间极不稳定,法则混乱,危机四伏,但也蕴藏着无数上古遗宝、神料,甚至可能存有失传的神通传承。据说,其中还生长着一些外界早已绝迹的太古神药。”
“陨神墟……”林琰目光微动。前世他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当时他已是神界巅峰,对此等“小”秘境并不关注。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里确实是个获取资源、快速提升实力的好地方。尤其是太古神药,或许对修复冰魄神珠有奇效。
“据天机阁传出的消息,陨神墟外围的空间乱流将在半月后迎来一个相对平稳的周期,是进入的最佳时机。届时,东域、北原的诸多势力,包括一些散修高手,都会前往探寻机缘。”苏婉清补充道,“我万宝楼也组织了一支队伍,由一位神君初期的客卿长老带队,若前辈有兴趣,可与他们同行,彼此也有个照应。”
神君初期带队?林琰心中权衡。有官方队伍掩护,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更方便他暗中行事。
“可。”林琰点了点头,“那便麻烦苏小姐安排了。”
见林琰答应,苏婉清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前辈客气了,这是婉清的荣幸。我这就传讯安排。”
孙邈在一旁听着,心中更是震撼。陨神墟那可是连他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凶地,这位林前辈竟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其底气究竟有多足?他越发觉得林琰深不可测,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将对方得罪死。
林琰看向窗外黑曜城繁华的景象,眼神深邃。
陨神墟……或许在那里,不仅能找到修复冰魄神珠的机缘,还能探听到一些关于萧绝,关于当年之事的,更深层的线索。
复仇之路,就从这陨神墟,正式开启吧。